燃燒的馬2(1 / 3)

女孩

女孩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古麗。古麗就是花兒。

女孩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粉紅的圓臉,彎彎的細眉,深深的眼窩,兩顆似藍寶石一般的大眼睛,一道挺直的鼻梁下,紅嘟嘟的小嘴,兩角微微上翹,一副鮮嫩的微笑,像花蕊一樣燦爛地開放著。還有她的衣著,頭上的花帽,大紅的長裙,墨綠色的褲子,還有腳上繡著雪蓮的靴子,全身透露著花的鮮豔和芬芳。

女孩知道自己的美麗,每天把羊和犛牛趕到蓋孜河邊,她站在鏡子似的河水邊照著自己,用一雙靈巧的小手在自己頭上編起十幾條細細的小辮子,把頭巾披在肩上.轉著圈子欣賞自己水裏的影子。

水很靜,清澈見底,可以看到天上的太陽像一個剛烤出的青稞饢,浮在水麵上輕輕地晃動著,把自己鮮豔的影子晃得真人似的,楚楚動人。女孩淺淺地笑著,心裏特別美氣。她有著花兒一樣的年齡,心裏無憂無慮,放牧的大群羊和犛牛,是她家的一大半財產,她心裏總有一種自豪感,像個大人兒似的。看著自家的羊群和犛牛一天天增多,一臉的滿足,過早地懂得了與世無爭的日子,就像這蓋孜河的水一樣,平平淡淡地流淌著,沒有浪花也不會幹枯。

羊兒在河邊散開,似一朵朵飄浮的白雲,慢慢移動著,專心地吃著青草,根本不用女孩操心,她放牧也不用鞭子,連一根紅柳枝都不拿,如果哪隻羊走遠了,她隻需輕輕地喚一聲“回來”,羊就會站住,回頭看下她。她永遠地微笑著,從不發怒,羊被女孩的微笑迷著,緩緩地走了回來,回到羊群裏,懂事似地低下頭,繼續吃草。

在女孩眼裏,羊像懂事的孩子,和她一樣,父親在她五歲那年,就把羊群和犛牛交給了她,讓她到河邊放牧,她點了點頭,懂事地趕著羊群和牛群,來到了河邊。女孩心裏清楚,父親就她和妹妹兩個女孩,沒有男孩,她是大女孩,應該承擔家裏的放牧工作,父親要去很遠的科克牙耕種那片青棵地,母親在家忙著燒奶茶、做飯,帶著剛會走路的妹妹,放牧的事理所當然地落在她的身上,按說放牧的事,應該是男孩子的事,可她母親至今沒有生出一個男孩,她也沒有埋怨過父親母親,她應該做著既輕鬆又閑散的放牧,這樣也不顯得無聊。更何況,她也可以在河邊,欣賞到河水裏自己美麗的影子。她已經到了愛美的年齡。

高原上牧人的孩子早熟,女孩也像其他小孩一樣,每天把牛羊趕到蓋孜河邊,選一塊草青的地方,把羊散開。然後把犛牛趕到河對麵的山穀裏,那裏的草硬,沒有河邊的草嫩,但山穀裏隱蔽,不怕被人割了犛牛尾巴。現在高原上有公路了,人和車多,經常有人趁牧人不備,停車去割犛牛的尾巴當拂塵用,高原上的犛牛又呆又傻,被割了尾巴也不反抗。所以,女孩把犛牛趕到山穀裏,犛牛合群,不亂跑,不怕丟了。她隻顧著羊群,羊隻又小又輕,被抓了,或者碰上鷹襲擊,她也好照應。每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女孩望了望西天,紅又大的豔陽蹲在了冰山頂上,她就趟過河去,到山穀裏,把犛牛拉的一攤一攤牛屎用手撿了,裝在兩個大羊皮褡褳裏,好帶回去,一團一團地貼到牆上,曬幹後當柴禾燒。褡褳是搭在一個大犛牛背上的,女孩撿的牛屎一邊一次地裝進去,她人小勁小。不敢把褡褳故在地上,裝滿了放不到牛背上去。馱著褡褳的大犛牛很聽話,她說走就走,說停就停。撿完草地上的牛屎,她喊一聲“回家”,犛牛們聽話地走在她前麵。來到河邊.她蹲下在河水裏洗淨手上的牛屎。牛屎在女孩眼裏一點也不髒,都是牛吃的青草變的,散發著清香,隻是比地上的草味要濃些。她把手上粘的牛屎洗到河水裏,河水裏也有了草的清香,她望著河水,自己的影子清清楚楚,泛著青草的香味。她很滿足,把頭巾從頭上取下來,照著河水,又圍到頭上,帽子把頭巾撐得方方正正,她才淺淺的一笑,站起來喊一聲:“回咧!”趕著羊群牛群回家了。

女孩的家離草場不太遠,用石塊堆砌的房子倚著山坡,不大,卻很結實,風吹不動,太陽曬不透。女孩放牧歸來,母親牽著她的妹妹已迎了出來,她顧不上歡呼的妹妹。把馱著牛屎的大犛牛叫到房子跟前,從褡褳裏一把一把地掏出牛屎,用手團成一團甩到牆上,牛屎排列得整齊又好看。

母親這時會把羊、牛趕到房子旁邊的圈裏,來幫女孩甩牛屎,小妹也要幫忙,常抹得一身牛屎,惹得女孩哈哈大笑。每當這時,是女孩最高興的時候。她一改在牧場的微笑,會笑得全身顫動,也有回到家裏喜悅的成分。

女孩的母親肚子又大了,像一隻懷了羔子的母羊,走路都是一顛一顛的,母親懷著全家的喜悅,也懷著女孩的希望。她很想有一個弟弟,長大了可以同她一起去放羊,這也是全家最大的願望。

屋子裏的山牆根,堆起了一堵牆似的幹牛糞,是母親從牆上個一個揭下來曬幹的牛糞,堆得齊整而結實,用來燃燒那漫長的冬季。房子裏彌漫著幹牛糞的香味,淡淡的,和著奶茶的甜香味,女孩滿心歡喜,把小妹摟在懷裏,坐到牛糞牆下的炕上,一口又一口地喝著溫熱的奶茶,心裏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