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馬2(2 / 3)

母親一邊忙乎著晚飯,一邊問著女孩中午帶的饢餅是否吃完,說如果餓了,就先吃點奶酪墊墊。晚飯要等父親回來才能開,這已成了習慣。

這天晚上,父親回來得較晚。夜幕已經降臨,青藍色的夜晚很清靜,女孩和母親已經到屋外望了幾遍,一輪圓月像透明的饢餅,已經蹲在了慕土塔格冰峰的頂上,散發出一圈圈銀白色的光環,被晶瑩的冰山折射著,灑在高原的角角落落。一切都變得朦朧而美麗,空氣輕輕流動著,發出“滋滋”的響聲,遠處有牛羊的叫聲,像呼喚兒女那般溫柔,充滿了親情。

女孩喜愛這樣的夜晚,與小妹在房前追逐嬉戲,不斷發出“咯咯”的笑聲。

父親在她們的笑聲中回來了。

和父親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人。

女孩停止了笑聲,打量著和父親一起回來的人。直到進了屋裏,女孩才看清,來人是個男人,留著一頭長發,戴著寬大的眼鏡,背著個大包,一臉的笑容。

女孩聽父親說,這個人是個畫家。她不知道畫家是什麼,以為是什麼東西,與他的人無關。果然聽這個人一說,女孩才弄明白一點,這個人能把人畫到紙上,就叫畫家。他拿出一張畫著父親的紙,給女孩一家人看,都圍到酥油燈前,看清紙上畫的,有點像父親,隻是臉上畫了不少皺紋。女孩就問,這是我父親嗎?

父親笑著。

這個畫家才注意到了女孩,他的眼睛躲在眼鏡片後麵,看人時有點可怕,女孩被看得有些怕了,往父親身後躲,卻一直盯著畫家。

畫家被女孩的神情吸引了,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拉女孩,女孩躲了,畫家搖頭,嘴裏發出“漬漬”的聲音。女孩更怕了,她看到畫家的脖子上還有一根金屬鏈條,是拴在眼鏡腿上的,他頭搖著,金屬鏈條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

半晌,畫家才對女孩說了一句:“你真像一朵花,美極了!”

女孩心裏不怕了。她的心裏甜甜的,被人誇讚,使她目臉紅了,美是她心裏的秘密,她一直固守著,隻有到了牧場她才一個人對著河水,悄悄地欣賞自己的美,現在被人說破了,她有點羞了。

畫家還在看著女孩,一邊對她的父親說,你們的孩子真漂亮,那眼睛、鼻梁,尤其是那嘴太美麗了,像一朵開放的玫瑰。

女孩的父親和母親都滿足地笑著。

女孩沒有見過玫瑰,更不知道花朵是什麼。在高原,就是最茂盛的草場,也沒有見過花是什麼樣子,這裏性有能開花的革,所以女孩不知道畫家說的花是什麼東西。把她當做花來比喻,她認為花一定是很美麗,因為她對自己的美是有信心的,整個牧區的人都說她茭麗,她也在河水中看到自己美麗的影子。

女孩在心裏幻想著花的樣子,花是什麼呢?也梳著無數小辮子,穿著紅裙子?

父親熱情地招待著畫家,他當即就要去殺羊.被畫家攔住了。

一家人圍著畫家,其樂融融,反複看著畫家給父親的畫像,感激的話說個不停。父親在地頭碰上畫家,他給父親畫了大半天的像,父親就靜靜地在地頭坐了大半天,誤了一天的耕種,也沒有引起母親的埋怨。畫家能把父親畫到紙上,除了臉上多了些皺紋,畫得那麼像,真是神了,全家人高興都來不及呢。

第二天,畫家提出要給女孩畫像,父親也放下了耕種,一起把牛羊趕到了河邊。女孩激動得滿臉通紅,不停地在河水裏照自己,惹得畫家嘴裏不停地“噴嘖”著。女孩的父親則高興地笑著,追趕著一隻大肥羊,他要把肥羊趕到河裏,把它洗淨,回去後殺了招待畫家。

女孩在河邊站著,任憑畫家擺布著,畫到中午,畫家才畫出一張女孩的素描。女孩拿過畫一看,她驚呆了。這就是自己呀,跟河水裏的影子一模一樣,隻是沒有顏色,但她已經被自己的畫像迷住了。女孩一邊看著畫上自己的辮子、臉、服、鼻子、嘴,都不敢相信這就是真的。

畫家一邊給女孩指點著,一邊感歎著:花、花、花,比花都要美麗。女孩不由自主地就問道:“花是什麼樣子的呀?”

“花?”畫家愣了一下,轉頭四處看了一下,茫茫高原,除了冰山、石頭,就是青青的草地了,找不到花的影子,他就微微歎了口氣,說這地方,連朵花都沒有。他打量著女孩,看到女孩腳上的靴子,就指著女孩的靴子說:“這裏,你的靴子上有繡的花。”

女孩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靴子,靴子上有白線繡的彎彎曲曲的雪蓮。她用手撫摸著,心裏就暗了。

“這就是花呀?”女孩滿心的失望。

畫家趕緊解釋,這是繡的,是假的,真花很美的,紅的、黃的、藍的,太漂亮了。

“不過,你比花更美!”畫家說。女孩臉又紅了,她的心裏熱熱的,很滿足,自己比花都美麗,大概真花也比靴子上的假花美不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