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吹吹你的眼
男人和女人在一個辦公室上班。
辦公室不隻是他倆的辦公室,還有五六個人。平時上班,大家沒有啥事的時候,你說個笑話,他講個葷段子,都會笑個幾分鍾,辦公室裏的空氣也會快活起來。男人、女人,還有其他的五六個人,都是要好的同事關係,誰和誰之間都沒有那如紙一般薄的心牆。
男人這一天中午在家和老婆為菜的鹹淡鬧了點小矛盾,早早地蹩進了辦公室,拿張晚報細細地搜尋著什麼。唰——女人飛般地跑進了辦公室。進了辦公室的女人,東瞧瞧,西望望,自言自語地說:咋就你一人呀?一個女同胞也沒有。
我吃了你呀?男人說。
快,快。女人說。幫我看看左眼睛,有個蚊子飛進去了,我剛才就想找個女同胞來看的。
男人丟下報紙,走近女人,左手接住女人的頭,右手靠近女人的眼,擰開了女人的左眼皮。
沒有什麼呀。男人說。
你幫我吹吹,眼睛怪疼的,脹人哩。女人說。
男人的嘴靠近女人,對著女人的眼睛,小心地吹著氣。
真好了些。女人說。女人話音未落,辦公室門口傳來了吃吃的笑聲。
男人一抬頭,說,賈德、吳影,進來吧,我是在幫她吹眼睛哩,她眼裏進了個蚊子。男人一本正經。
賈德、吳影仍然隻是笑。
下午上班,也沒啥事。有人講起笑話,扯七扯八地講,講男人和女人的故事。笑話講完了,沒有人笑,最愛笑的賈德也默不做聲,一臉地嚴肅。
男人想笑,但沒有笑。這故事該不是說的是自己吧,男人想。男人這才想起下午上班前用手摸了女人的頭,撫了女人的眼,對著女人的眼吹了幾口氣。
男人覺得不自在起來。跑到衛生間想要洗手,打開水籠頭,手卻縮了回去。
下班的時候,男人覺得有好多雙眼睛射在他後背上。回到家裏,男人隨意扒了幾口飯,倒頭便睡。可是卻睡不著,他總聽見有一個聲音在周圍回響:這辦公室呀,婚外情的好場所,好多人就是在辦公室裏接吻,做出那苟且之事的……這聲音像是賈德的,也像吳影的,還像是些不熟識的人的。
第二天,男人黑著眼圈去上班,一進辦公室就大叫起來:昨天下午,我真的是在幫她吹眼睛裏的蚊子,什麼也沒幹。
男人對著賈德,對著吳影,對著辦公室的每個人又把這話說了一遍。女人還沒有來上班。他想,女人來了,讓女人也說說。
可是,女人沒有來上班。
幾天了,女人沒有來上班。
在一次下班的路上,男人碰到了女人,想問問她不上班的原因。女人扭頭就跑了。
女人換了一個辦公室。
她為什麼要換個辦公室呢?男人在辦公室裏拉住賈德、吳影就問。賈德、吳影隻是吃吃地笑。
活 著
這本來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愛情故事。
主人公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男孩和女孩是中學同學。因為是同學,所以便有了一段青澀而又甜蜜的初戀。那些日子,落日的黃昏裏,操場上總會投下男孩牽著女孩的身影;嘩嘩響的小樹林裏,留下了男孩女孩最美麗的記憶。不知有多少個夜晚,男孩孤枕難眠;不知在多少個清晨,女孩淚濕枕巾。
他和她的愛,刻骨銘心。
就是因為初戀,他和她雙雙出入的身影引來了同學們羨慕的眼神,說真是一對金童玉女。也是因為初戀,他和她的學習成績非但沒有下降,反而並駕齊驅,輕鬆地在全班同學前領跑。還是因為他和她的愛情,大家好像明白了什麼是愛情,連四十多歲的女班主任在心裏也大吃一驚。
他和她的愛情,似乎就是上天安排好的。
然而,上天安排的愛情往往會注定失敗。高三那年,她因父親工作調動而隨著同往另一座城市,比這一座小城大得多的省城。
我會在大學等你。他說。
我會在大學等你。她說。
兩人甜蜜地等待著。
又是命運給他和她開了小玩笑。他被北方的一所大學錄取,她則進了南方的一所大學。
她寫信給他,說想他。
他回信給她,說真想她。
他給她打電話,泣不成聲。
她給他打電話,號陶大哭。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他畢業了,留在了一個省會城市,做設計師;她畢業了,成了南方一所大學的教師。
不久,他由男孩成了男人,她由女孩成了女人。他不是她的男人,她不是他的女人。
他仍然給她打電話。她仍然給他發電子郵件。他說,咱倆10多年沒見麵了吧。她說,是11年零131天。
他時時關注著她,打聽著她的消息。她也時時通過中學同學,問問關於他的消息。
是一次中學同學大聚會。有人給他打電話:她會去的;有人給她發郵件:他會來的。
同學會在市裏最大的酒店舉行。十多年沒有見麵的同學相聚,非常熱鬧。大家頻頻舉杯。
他怎麼沒來?有人說。
她怎麼沒來?又有人說。
就在酒店的大門口,他在向裏頭張望。猛然,他感覺有道熟悉的目光射向自己。他眼睛餘光裏有道熟悉的身影。
他沒有回頭,朝著左邊快步走開。
她沒有轉身,朝著右邊迅速離開。
他的臉上麵帶微笑。
她,一臉地燦爛。
痣
?慧很美。高挑的身材,在女孩堆裏常常是鶴立雞群。白皙的皮膚,似乎一掐就能出水。一閃一閃的大而黑的眼睛,就像是誰從天上摘下的寶石。這還不算漂亮,最值得看的還是她的那顆痣,長在嘴角左側,嘴角微微翹起,那顆痣也更顯目。這顆痣長在美麗的慧的嘴角,就是畫龍點睛!男孩們在一起常常這樣議論不休。
一個男孩就倒在這慧的這顆痣跟前。他叫木。從大一到大四,木像個影子似的追隨著慧。大四的時候,兩人出入成雙,儼然金童玉女,成了校園的一道風景線。
憧憬的美好總是和現實的殘酷衝撞得一蹋糊塗。畢業時,慧留在了省城,這裏有她做官的舅舅;木還得回到生養他的鄉下,那裏有他體弱多病的父母。
就在畢業後的第二年,慧在舅舅家認識了官,一個做官做得得心應手的男人。
你真美!官說。
嫁給我吧。官又說。
慧成為了官的妻子。慧的舅舅官職當年連升三級。
你真美,去了嘴角那顆痣,你更美。官對慧說。而且,激光去痣,無痛,快速。官又說。
?三秒鍾。慧嘴角的痣化為幾粒黑灰。有淚,從慧的眼角湧出。
命運總是鬼使神差。十六年後的一次酒會,一個民營公司的老總做東,木作為特邀嘉賓出席。恍惚間,木覺得有個熟悉的身影晃過。
你是慧!木舉起酒杯。祝你快樂!
我不是慧。我沒有一顆痣。女人淡淡地說,臉上掠過一絲憂鬱。
你是慧!你就是慧!木提高了聲音。
女人側過臉。
那顆痣……早已印在了我心裏。男人輕聲說。
女人轉過臉,臉上已是淚雨滂沱。
咱們離婚吧
?
咱們離婚吧。剛吃完晚飯,男人說,很平靜地。
女人沒有吱聲。
咱們離婚吧。男人又說,聲音提高了一些。
女人怔住了,忽然,號陶大哭起來。
哈哈——男人大笑起來,說,傻東西,我說著逗你玩的。
女人仍隻是哭,男人慌忙扳過女人布滿淚痕的臉,用手替她擦拭著眼淚。好一會兒,女人才止住哭。男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像一塊石頭投進了湖裏,泛起了圈圈漣漪。夜很深了,女人側過身子,背對著男人躺在床上。她睡不著。
我真的隻是逗你玩的。男人撫著女人的肩,輕輕地說。
女人不說話,眼裏又有兩顆淚溢了出來。他沒來由說出這句話呀,女人心裏想。
女人覺得自己真是太傻了,怎麼不多點觀察男人呢?她聽人說過,檢查男人呀,無外乎三樣硬件:手機、衣物,還有就是按時回家“交作業”。當然,每月的薪水除留點零用錢外,得全額上繳家庭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