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片蔚藍色的大海,從草綠色的原野到蔚藍色的海邊城市,我習慣了迅速的溶入一個陌生的地方,沒有故鄉的人,生來就缺少那份對故土的留戀。草原在我的記憶裏漸漸變的淡薄、遙遠,象是一個破碎的夢,在醒來後變的模糊不清,隻隱約的記住某個難忘的片段、畫麵。隻有在那個暴雨肆意的夜晚所發生的事情,清晰的如同昨日。現在身處在這個氣候宜人,風景如畫的城市內,卻愈來愈提醒著自己在那晚我失去了什麼?
耿睿豪將我帶到這裏,刻意的安排。那座南方的小城,那間圍滿野薔薇的小樓,我再也回不去了,所有與秉文有關聯的一切,他都要從我的生活中、記憶中摸殺掉,不著痕跡,毫不猶豫。
與耿睿豪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他經常帶著我去各種場所,用他的話說,珍珠,你該學會如何玩樂,人活著目的就在於此。他精通各種享樂的手法,玩牌、騎馬、潛水、撞球、品酒無一不精,卻又不沉迷其中,懂得這些隻是為了讓他高興,當他失去興趣,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他有時彬彬有禮、溫柔的體貼在我的左右,似乎我的每一個微笑都會讓他感到有了回報;有時又粗魯的象個暴君,控製著我的每一個行動,就差我呼吸的頻率也要聽命於他,他存心要看著我屈服在他的麵前。
我曾被他領入最高雅的酒店裏享受帝王般的服務,穿著拽地的長裙用餐,桌邊的樂隊演奏著輕緩浪漫的情歌。也曾去過最陰暗的地下酒吧,吵雜喧鬧,中間的舞台上站著數名全身淋透啤酒的□□郎,□□扭動的身體,高踢的大腿,一件件衣服隨著震憾的音樂甩落,激起台下一陣陣的口哨聲。還有日夜燈火通明,俄羅斯賭盤飛轉的大形賭場,耿睿豪將大把的綠色籌碼塞到我的手中,縱恿我隨意的壓在任何數字上,往往被輸的精光,即使運氣極好時麵前堆滿了大量的籌碼,我也會惡作劇般全部壓在同一數字上,頃刻之間撥弄籌碼的黑色小棍盡數撥走,他卻對我的所作所為大加讚賞,稱讚我懂得了賭博真正的樂趣是在享受賭博時的過程,至於結果則是最不重要的。我仔細觀察他說話時的表情,確定他並不是在諷刺。
與耿睿豪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我卻越不了解他,如果我是他因為得不到而感興趣的女人,那麼現在他已經得到了我,我順從的對待著他,但是並沒有在他那兒發現漸漸對我失去興趣的跡象。如果他是愛上了我,我卻看不見他望著我的眼神裏曾出現過一次如秉文那樣熱情的火焰,即使是在我們親熱時,他是狂熱的,那隻是激情而非愛情。大多數時間裏他總是漫不經心的、高傲的、甚至是嘲弄的,隻有一次當我在他的懷中醒來時,看見他睜著雙眼清醒的盯著我,眼睛裏有讓我迷惑的柔情。可他立刻又換上另一副模樣,捉住我的雙手,用胡須刺癢我的脖子,仿佛我隻是他手中的玩具。
他有時也會在陽光燦爛的午後,和我坐在後院的長椅上,一邊喝著冰鎮過的啤酒,一邊用和我閑聊。有趣的故事,或是他經曆的某場殘酷、激烈的戰役。無論是好笑的、血腥的、驚心動魄的,都被他用一種玩世不恭的語調敘述出來。也許隻有當時那種生死之間的搏鬥才能刺激著他的每根神經,過後就平淡的讓他提不起勁。他卻從不問我的過去,我也閉口不談,這仿佛是我們之間的禁忌,雙方都自覺的遵守著。
耿睿豪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是我真的不了解他,還是我一直在抗拒著去了解他?
我已經履行了身為□□的各項義務,也一直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
夜色漸漸降臨這座城市,我走到櫻桃木圓桌前點燃燭台上的蠟燭,雕刻成太陽神阿波羅的銀製燭台,燭光照著它俊美的歐洲人臉孔,強健有力的肌肉伸展著,它是天神,掌管著萬物所需的太陽,現在這位驕傲的天神被凡間的人複製了,做成用來支撐各式蠟燭的燭台,取代太陽的隻是小小的五色的彩蠟,被點燃後僅是能照耀幾步之內的微弱光芒。它已經古老的存在了幾個世紀,經過仔細的擦拭,依舊亮白。
我第一次看見它時,是在十幾天前我與耿睿豪剛到這裏。他在午餐後提議,陪著我逛逛這個陌生的城市,我們象一對年青夫婦應該做的那樣,我親熱地挽著他的胳膊,麵帶微笑一路閑談著,走在熱鬧的集市上。
在一間陰暗的古董店內,我透過玻璃門看見了它,而耿睿豪為我買下了它。
它曾轉換過多少個主人?以前的主人一定精心的保存著,才使得它完好的存留至今,他們都用它幹什麼?為他們的愛情營造浪漫?現在僅僅被我用來作為臥室照明的工具,太委屈它精美的外形。
躺上平滑的絲綢床單上,臥床的另一半是空的。耿睿豪最近很晚才回來,我沒有在他的身上聞到女人香水的味道,他似乎暫時舍棄了這方麵的愛好,那麼他的注意力是在關注那場最後的進攻計劃。在它還沒有製定出來時,我、秉文、耿睿豪、司空圖已不可避免的被牽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