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範家人都喜歡自欺其人是也不是?但風神不是善神,安慰人心的活計輪不到他來操持。
“真的,千真萬確真的,童叟無欺的真。”
“……原來……”範穎掩麵跪地,“我娘的魂魄原來從未歸位……”
“沒有歸位,是因她不想歸位,且如今已經再世為人,活得很是快活,你何必又讓自己背負罪愆?”真是的,要他老人家當充當點化人的菩薩,累呶。
“再世為人?這樣說,恩公娘子當真是……她是……”
“她是。”
上蒼啊~~。範穎嬌軀一震:此事此實,她該喜還是悲?
“真是不明白你們這一家人,你們見慣了人世無常,早該看透生死。怎時到今日,還糾纏於一段幾百年前的往事?”風神搖頭又搖頭,慨歎又慨歎,仰臥青鬆樹梢,睡去。
範穎搖首:風神,你無情無欲,自可以輕描淡寫,你可知,這世上多少生物不能如你這般瀟灑……
“穎兒,你……跪在地上做什麼?”
範穎舉起淚眼婆挲,這男人是、是……是他!“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娘!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你這個從裏到外從皮到骨都可惡到極點的臭男人!我恨你!”
“……”這女人又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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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兒!”玉無樹一手單撩袍角,拔腿蹬上假山之上的八角寬亭。亭內那個坐在佳人身畔的男子,礙極了他的眼。
“無樹。”羅綺仰眸望他一眼,“你暫且等著,我與晁公子的事這便談完了。”
等?“你……”
“三小姐。”晁寧道,“羅家的絲緞自是無可挑剔,但綢的光澤似是遜色一些,記得上一次三小姐拿給晁某的,尚有一種在夜光中可發金光白日便隱透霞色的霞光緞,此次未何沒有拿來?”
“嗯,沒有麼?”羅綺翻看那一疊綢緞小樣,果然不見對方所指的樣品,凝眉稍思,“許是我昨晚核算價目時,給忘在書房裏了。怎麼,晁公子對霞光緞也有興趣?”
“每逢年終,宮內嬪妃為了各式慶典,均會大肆製訂禮服,均由晁氏衣坊裁製縫合。以往均多以隱霓緞為材,但那日偶見霞光緞,其色澤材質,均勝隱霓一籌,晁某想拿來一試。”
“如果是裁製宮裝,霞光緞隻能算是中上選,羅家尚有一種叫做‘煙羅’的材質,縱是用來裁做冬時的宮裝,亦能飄逸靈美。普天之下,也隻有羅家能織染得出,我家二姐的獨門絕技哦。如果再加上大姐獨步天下的緙絲之術,那當真是美侖美奐,無可比擬。”
“當真?這‘煙羅’材質,可否讓晁某一睹為快?”
“當年大姐出嫁,二姐趕了兩個日夜,織出緹、金、紫三色煙羅給大姐做陪嫁。如果晁公子想看,大姐應該不會拒絕。”
洽商中的兩人,神采飛揚,眼眸明亮,顯然投契非常。
玉無樹赫然覺得,此時此刻,自己當真如同一棵樹般被人無視。“綺兒,你的事何時能談完?”
羅綺訝然,“無樹你還在?這……”她以為,以他脾性,早就該轉身而去了。“……抱歉,私事可否押後再談?”
“好,‘我們’的私事押後再談。”玉無樹將其中兩字咬得分外重要,漾柔一笑,“看你如此操累,我去訂些可口的膳食為你補身。”言訖,掌心在羅綺俏頰上短短摩挲停留,抬步離身。
晁寧目注羅綺臉上那稍縱即逝的怔忡,心底恍悟:此人必然是佳人心底的一方巨石,自己若想打開佳人心門進駐佳人心房,這方石須搬開。不過,這方石,應該是顆頑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