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緋紅色的夢(2 / 3)

……

海風輕輕吹,

海浪輕輕搖……

誰的歌聲?那麼深沉,那麼親切,又那麼輕柔,令人沉醉?哦,是她。她在哼著,哼著,“輕輕吹,海浪輕輕搖……”是她?是她?那“海浪”在“輕輕地搖”,“輕輕地搖”……

那是冀中平原抗日的烽火?那是黃河岸邊追匪的戰船?那是鴨綠江彼岸上甘嶺硝煙?那是“大比武”的嘉獎令?那緋紅色的,是勳章?不,那是祝捷大會的會標……飛回家鄉的立功喜報……

她也曾是一個護士。一個風度翩翩的白衣使者。隻是,沒穿高跟鞋,也沒有這筒裙。在朝鮮戰場上,在彌漫的硝煙中,在槍林彈雨裏,救起了他……那麼勇敢,頑強,沉著,果斷。背著他,穿過一道又一道戰壕……那是什麼?血!鮮紅的血!是他腦部滲出的?不,是她血管抽出的。殷紅的血,注入了他的經脈。他的眼睛睜大了,哦,那張笑臉,怎麼掛著淚珠?她哭了,為他哭了。他吼了起來:“哭什麼!戰士留血不流淚!”哦,對一個女孩子逞什麼強?然而,她笑了笑,臉頰上飄上兩朵雲霞,緋紅色的雲霞。

那是什麼?結婚典禮?“周大海和丁麗麗……”不,不,那是“吳若成和白芝英結婚典禮”……瞧,那幸福的笑臉,多像朵紅花。不,是朵紅霞,緋紅色的雲霞……不,那是照片,那是記憶中的鏡頭……她去了,永遠的去了。再也看不到她了……那緋紅的笑臉。不,那緋紅的雲霞……

她去了。再不能為她的作品提意見,修改,查字典,抄稿。也再不能和他一起回憶戰事,共商主題,選擇人物,構思情節……她的字多漂亮。又方又正。象她的臉龐。然而,她再不能……

她去了,去了,淹沒在緋紅色的花叢中……不,那不是花,是雲。“楊柳輕搖直上重霄九”,那是九天中的雲,五彩祥雲,緋紅色的雲。她乘雲去了……

隻留下,一個緋紅色的夢……

咯得、咯得。

她來了。微微笑著,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子,圓圓的嘴巴,連那笑,也是圓圓的,圓圓的……

咯得、咯得。

是什麼音樂?什麼節奏?什麼旋律?什麼主題?噢!是《生命進行曲》。生命,行進在堅實的道路上,也會發出咯得咯得的聲響。那麼脆,那麼亮,象征著神情的存在。象太陽發光,鍋爐發熱,象鳥鳴啾啾,魚翔淺底……哦,生命,不止息的精靈……他,中止了……三個月……還有幾個“三個月”?他的連隊,他的戰友,他的事業,他的“愛的升華”……

咯得,咯得,又在響,脆而亮,他睜開了眼睛。

“首長,您用飯吧?”他點點頭,想站起來。然而,他不能。哦,下肢全不停使喚了,唉,從那天開始。就是那天,那破碎的鏡片,那破碎的夢……

是什麼美味?哦,西紅柿麵湯。大山裏哪有這罕物?怎麼?是政委從北京買來的。北京,首都,心中的紅霞!他的眼裏泛起激動的淚花。怎麼臉發燙?哦,激情會使一個年逾花甲的軍人、作家泛起紅雲?那是心頭怒放的鮮花!瞧那笑臉,多像!象什麼?緋紅色的雲?

嗬,那是什麼?一團紅霞,簇擁著一張照片?是誰,是她!是她!那方方正正的笑臉,多麼美,多麼美……她又回到了他身邊,不,是回到了心室。他不能沒有愛情。他失去了愛情……那不是破碎了嗎?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