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拉開單間的門,看到裏麵坐著的辛穆時,一句國罵十分流利的就說出了口。

他放下手中的ipad,抬眼涼涼的掃了我一眼,淡定的說道:“順道而已。”

這種小人,我信他才有鬼!

“你有病啊辛穆,從這到帝都你幹嘛不坐飛機啊!”我沒好氣的把行李扔在床上,氣呼呼的坐下來,看著他,越想越氣“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聊呢?挺大個人了幼不幼稚啊!”

他伸出手來鬆了鬆自己的領結,對我的指責恍然未聞,居然還十分若無其事的對我說:“給我倒杯水,用我行李包裏的那個水和杯子。”

我氣結,但也不知是天生奴性還是真怕這祖宗一生氣做出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來,反正我是極其聽話的從他LV的行李包中拿出依雲礦泉水和他那好像英國皇室專用的杯子。

但到底還是要占個嘴上的便宜,我嗤笑一聲:“嬌生慣養的,跟個女人似的。”

辛穆今天大抵是心情還不錯,居然沒同我一般見識,我又說了兩三句風涼話,他才終於忍不住:“弱者總是想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嘲笑別人。”

我正彎著腰給他倒水,聽罷,重重放下礦泉水瓶子:“你說誰?”

“沒說誰。”

“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弱者!”

他撇撇嘴:“說了沒說你。”

幼稚!絕頂的幼稚!

沒空理他,我脫下鞋子,躺在床上玩手機。

“你腳上的傷,怎麼回事?”

我看了看自己的左腳,指著上麵一塊基本上已經看不出來了的傷疤問道:“你問這裏?”

他一直盯著我的腳看,聞言,點點頭。

我心說這人管的真寬,可嘴上還是回道:“小時候在海邊玩,不小心被石頭割開了腳筋。”

雖然過去很久,但直到現在我都記得那次,真是要把我疼死了。小時候看金庸的武俠電視劇,那些大惡人總是被大俠們挑斷了手腳筋,所以當我在醫院裏得知自己的腳筋被割開了的時候,哭的那叫一撕心裂肺蕩氣回腸。

後來還是做醫生的小舅舅告訴我,隻是被石頭割開了腳筋而已,靜養一陣子就好了。

“是……你自己去海邊?”

我點點頭:“還好有好心人把我抱到醫院去,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辛穆還是看著我的腳,我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聲,他這才反應過來似的,按了按眉角。十分疲倦的模樣,而後從桌子上的煙盒裏拿出一支煙,卻不抽,隻是夾在手裏,微微側過頭去看車窗外的風景。

那樣的神色,就好像心懷虔誠和謙卑,注視著這般塵華,卻始終默然,隻因心中早已便知,我們於這般紅塵似滄海一粟般渺小,輕若浮塵,飄如蒲英。而諸多爭擾,諸多嗔念,卻也變得無處安放。

我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我的心中會有這樣的想法,辛穆於我而言,本是極其陌生的一個人,而我對他的全部印象,似乎也都是消極並且抵觸的。

一路無話,天色漸漸暗下來,我昏昏沉沉的將要睡著之際,忽覺有人給我蓋上了被子。那溫暖正是我在無數個絕望的夜晚所苦苦哀求上天能賜予我的,所以我舍不得丟棄,舍不得推開他的手。即使我明知是他,卻還是屈服於現實的溫暖。

一到帝都,我真的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那一草一木,分明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清晨的車站人並不十分多,小商販們賣著茶葉蛋和煎餅,吆喝起來的聲音都是我最愛的鄉音。那一刹那,感覺就像是上輩子過奈何橋的時候忘記了和孟婆湯,一些前塵往事,居然帶到今生。

一走出車站,就見到了接站的人,一個梳著平頭,個子不高的中年男人殷勤的接過我和辛穆手中的行李,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坐上車,辛穆沒有同我說話,隻閉目養神,我想他昨夜大概睡的不好,因為有幾次我醒來,都見到他依舊如雕像一樣坐在那裏,手中的煙在黑夜中發出微弱的光亮,他的思緒卻仿佛比煙蒂還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