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縱然如此,還是有那麼多的人孜孜不倦的追求真相,並被真相中傷。
長此以往,樂此不疲。
其實我本不是一個愛鑽牛角尖的人,我讀初中的時候,班主任是教語文的,那會兒我初出茅廬,端的是一身正氣凜然,不懂得取舍,更不懂得難得糊塗。就記得語文老師在我畢業同學錄上給我寫了一句話: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途。
年齡漸長,便越發覺得這句話乃世上至理名言。
說這麼多,完全是出於我下午聽到的,高一同辛老爺子的對話。
中午吃過了飯,我本來是想出門買個防輻射服的。家裏帶輻射的電器那麼多,保不準哪天就鬧出故事來,我琢磨著好久沒出門了,還是得跟辛老爺報備一聲。
辛老爺的書房,大門關著,走進了才發現原是虛掩著的。
我剛要伸手推門,就聽到高一的聲音。
“這事兒也不能一直瞞著初塵,尤其她現在是個帶身子的人。我們這樣對她,恐她日後知道,會傷到孩子。”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辛老爺沉著聲音回答:“說的倒是輕巧,如果這事兒是個好開口的。我早就同她說了。你看她那個樣子,為人子女的,怎麼能體諒我們的難處。”
高一急著又道:“可總這麼著也不是法子啊……”
房內一時靜極,我輕輕的又考前幾步,便聽得辛老爺歎了口氣:“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不然你讓我怎麼跟她說?說他父親的確是我們設計害死的?說她腹中骨肉的爺爺害死孩子的外公?高一,你平日裏是個頂有眼色的孩子,怎的到了她身上,你就總是犯糊塗?我知道你還放不下她,可是且不說她現在注定是我辛家的兒媳婦兒。就是你看辛穆,不也一麵真心實意,一麵為我們圓謊善後麼?”
一席話說的不緊不慢,於我,卻像是過了一整個世紀。
然後,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高一不會回答他什麼的時候,我聽到他說:“我知道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麼。
信任這種東西,是頂奢侈的,若你擁有,請千萬珍惜。因它一旦失去,便再不複存在。人心就是這樣挑剔。
之後的整個晚上,我坐在露台上的黑暗裏,不能講話,也終於知道自以為全都過去了的一切,還遠沒有過去。我從來就不是內向的人,高一也不是。但是麵對他,我總有話不能講出來,而他對於我來說,也一直是本沒辦法讀的天書,好像扉頁明明是漢字,翻過來一看裏麵,寫的卻都是甲骨文。
我遠處,焰火在夜空中升起。我恍惚想起來,今天竟是正月十五。
本來是合家團圓的日子,我卻獨自坐在這裏。
任何時候都可能有陌生的人在不思議處相遇,但是,有些熟悉的人卻在逐漸遠離。
有首詩這樣寫道:誰此刻孤獨,就永遠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