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長歌12(3 / 3)

濃霧漫起,若帷幕拉合。

風,彈枯枝為弦,演奏蕭索。

一些紅紅的果實顯露,如一場大火燃燒後留下的火星,在灰燼裏埋下複燃的希冀。

如同晚霞退隱,留下星星,做光明的種子,在暗夜的土壤,孕育曙色。

希望沒有走遠,就在腐爛的落葉裏涅槃。

每一棵大樹恪守的年輪,都是季節輪回的路線。

春天,會嘬起花朵的口唇,吐一縷清新的風,將埋伏在灰燼裏的火星催旺。

十二、致關山

感謝你關山!

你這由大自然神工鬼斧創造的大美之境,使投奔你的我,從嗅覺、視覺、聽覺到觸覺,處處都享受到美的映照、美的滲透、美的感染和美的熏陶!

你敞開博大的胸懷迎接了我,不遮不掩,讓我奔波尋覓的靈魂終於找到棲身的家園。

其實,我隻欣賞一朵花就夠了,你卻拿出蒲公英的花,野菊的花,蛇花,紅豆草的花,野草莓的花......無數的叫不上名字的花,繽紛了我眺望的眼睛!

其實,我隻擁有一棵樹的熱情就夠了,一樹的陰涼和鳥鳴,足以洗滌我內心的積塵,你卻讓每一座高峰山巒,都拿出森林來款待我,使我放飛的目光如那些幸福的鳥兒處處都有落腳的枝頭。

其實,在車場溝水庫,一泓碧波已經讓我沉醉,你卻送我一條清澈的河流,揚一路浪花向我湧來!

哦,關山,對你的恩澤,我無以回報!

隻能如那樸實的走在山道上的山民,趕著牲口,把內心溢滿的喜悅哼成無調的山歌,唱給大山聽,唱給藍天白雲聽......

十三、嬉戲的野鴨

十幾隻野鴨,在蓮花湖中心追逐嬉戲。

霧靄,模糊了我們的影子,我們的到來,對它們不會造成驚擾。

它們沉湎在自己的快樂裏,鳧水的遊姿優雅而平靜。

顯然,它們喜歡這霧天,大霧為它們營造了一個不被人類幹擾的非常寧靜安全的世界。

從附近的一處建築工地不時傳來幾聲機械的響聲,但平時聽起來十分刺耳的聲音,鋼鐵的聲音,在此時由於被霧氣打濕和纏繞,就變得很是輕盈柔和了,也不會對野鴨構成威脅,驚飛它們內心蓄滿的安靜。

在這塵世,安靜多麼重要,不論環境的安靜,還是內心的安靜,對於任何一個生靈來說,都是福。

十四、半枯的荷葉托起含苞的荷

是什麼延誤了荷綻放的花期?

為什麼,養育荷花的荷葉,到快要老死的時候,才耗盡心血,拚盡全部的力氣,將自己的掌上明珠托舉到生存的水域?

當荷怯怯地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花們最鼎盛的演出已經落幕,隻剩下晚開的菊,在湖岸的花壇獨舞,沒有蝴蝶來捧場,沒有蜜蜂來喝彩,而霜刃就架在菊花的脖頸,注定它的獨舞淒絕而悲壯。

荷看到了菊的處境,也看到了菊的堅持。

菊閃爍的光芒對它是一種鼓舞。

荷告訴自己,必須挺住,必須前行,不能躲在荷葉下麵,讓失望的眼淚熄滅內心燃燒的火焰,使母親對她的期待最終以絕望的歎息收場。

對荷來說,開花,不隻是意味著理想的實現,而是為了回報。

它時刻能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托舉著它,在它身下,逐漸枯萎的荷葉,站在淤泥裏的藕,正承受著巨大的苦難。

隻是,荷有些遲疑,在它就要跨出的門檻外,嚴寒正磨著牙齒,而秋風揮動著一把大掃帚,在收集著落葉幹黃的屍體。

偏偏,又大霧彌漫,迷蒙了荷的視線,讓它看不清前行的方向。

或許,它在等待一縷陽光,將它從迷惑中拯救?

十五、哭泣的雕塑

是這樣一組漢白玉的雕塑:剛剛走出井巷的礦工,他們頭戴礦燈帽,來不及擦把臉,就帶著妻子和孩子,在觀看華亭曲子戲。

這組栩栩如生的雕塑,就聳立在蓮花湖東側的小廣場。

看到它精致的工藝,看到它所展示的華亭文化特色,我真該為它高歌。

但站在它麵前,我的喉嚨卻被一聲浩歎封堵。

我看見,一個男孩高舉的左臂失去了手。

一個女孩的左臂整個斷裂,雖被好心人給接上,用膠粘合,但傷口始終沒有愈合,裂開一個很大的口子,觸目驚心。

我在尋找男孩失去的左手,它到哪裏去了呢?

是不是,在惡人行凶後,這隻手就尾隨了惡人而去,要把他從隱藏的角落裏拽出來,押到道德法庭審判他所犯下的罪孽?

我希望是這樣的。

我希望,真有這樣一隻正義的手,能夠從人心裏揪出藏著的惡,隻讓善左右人的行為。

倘若,依然有惡控製著人的頭腦,出現在生活中的美,依然會遭到破壞。

重遊靈台

一、夜晚,登臨荊山

夜給三賢祠掛上了黑絲絨窗簾。

皇甫謐睡了。牛僧孺睡了。牛弘睡了。

此刻,誰還在翻閱《針灸甲乙經》、《玄怪錄》、《五禮》?

他們的功德猶如鼎之三足,撐起靈台文化的高度。

我嗅到青草的氣息,也嗅到靈台曆史的味道。

無數蟲子的鳴叫——這來自泥土的聲音,調拌著寧靜的濃度,也把我眺望萬家燈火的目光擦亮。

二、達溪河

一場大雨泥色了她的清澈形象。

就像勞作的汗水,洗去村姑臉上的脂粉,還原了兩頰布滿血絲的膚色。

看我走來,她躲躲閃閃,怎奈,那麼多荒草全被如刃的秋霜砍倒,沒有一株能為她遮羞。

於是,她奔跑起來,一道橡膠壩也沒能攔住她跌跌撞撞的腳步。

她渾黃的背影寫滿慌亂,我追趕的目光卻捕捉到她來自黃土的可愛本色。

三、百裏小學舊址印象

庭院幽深,荒草淒淒!

大禮堂塌陷了屋脊,如老人駝了的背,擔不起歲月的重量。

一座民國時期修建的磚砌立碑式校門,依然在給一棵腰身佝僂的唐槐做伴。

斑駁的走廊,破敗的廂房,散發著舊時光的氣息。

尊師重道。敬業樂群。業精於勤。

先賢的題詞,鑲嵌於大塊青磚上麵,時間鋒利的牙齒,沒能啃落字字句句周正的期望。

我忽然覺得,它像一塊逐漸腐朽的樹根,但它對於百裏的教育,仍然是一種警示和鞭策。

新校區,則是從樹樁上萌發的新枝。

從孩子們琅琅的讀書聲裏,我聽到百裏明天的希望正在抽芽綻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