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鼓聲在耳邊不停地響起,於是,心被滾燙的沙粒燙疼!
耐心,是一根最不能軟弱的骨頭,我靠它的支撐繼續向夢寐的山頂爬去。
腳印是一尾尾不屈的魚,一次次地被沙浪淹沒,又一次次地遊動浮出,終於用執著畫出歪歪斜斜的軌跡,向目標靠近。
兒時的燈光,融在歲月中,如一滴紅墨水掉進大海裏,早被稀釋得無影無蹤。
如今,我挑著一隻中年的紅燈籠,迎接新年的到來。
風風雨雨的吹淋,使這隻紅燈籠變舊了,褪色了,且布滿皺褶,但它還十分頑強地摟抱著一豆火苗,在默然前行,
對未來的日子,仍然充滿一個明亮的憧憬。
在我的皮膚下麵,熱血在流,有著燈光的熾熱。
在我的胸膛裏,心在跳動,有著燈光的活力。
隻要我尚沒有熄滅,我就要把生命的光芒——
獻給多災多難的地球!
獻給我熱愛的工作!
獻給我癡戀的文學!
獻給同樣用他們的光芒映照過我的男人和女人!
就像,一顆小星星,把它的亮光獻給夜空。
一片漂泊的雲,把它的溫柔獻給無垠的蒼穹。
一朵樸素的無名野花,把它細碎的色彩和香氣獻給足下的大地。
盡管,不時忽閃的火苗,告訴我這個世界的風很大,路很坎坷,我也依然要以孩子般的熱望,高挑著自己的紅燈籠,開始又一程的跋涉。
菊頌
——寫在2011年國慶節
冬天步步逼近,其鋒芒日益凜冽。
霜,是嚴冬派遣的先鋒,潛入秋天的陣營,進行瘋狂的殺戮。
草們,流盡綠色血液,倒斃於山坡。
一棵樹就是一座堡壘,葉子們堅守在枝頭的陣地,頑強地抵抗。最終,彈盡糧絕,從堡壘的頂端紛紛墜落,砸痛大地之心。
但秋風繼續舞動著不屈的旗幟,吹響戰鬥的號角。
一批身穿黃金甲的勇士,在秋天的邊界,迎著切膚的霜刃,以血性築起一道銅牆鐵壁,阻擋冬天強勁的攻勢。
僵持中,不利於秋天的局麵暫時得以緩解。
蕭殺的氣氛裏開始流淌著些許陽光的暖意。
在秋天的城池,成熟的瓜果、玉米被農人們搶收,蜜蜂和蝴蝶忙著搬家,燕子們成群結隊撤離家園,逃往南方......
當那道傷痕累累的銅牆鐵壁被強敵攻克,嚴冬占領的隻是一座空城。
一場大雪落下來,像白色的床單,覆蓋了犧牲者的屍體。
我看見菊——這些流盡最後一滴血的勇士們,它們在陣亡時,依然是站立著的!殘破的黃金甲懸掛在身上,被嗚咽的風吹拂,叮叮鈴鈴,依稀是衝鋒的號音。
城市之夜
電梯像一隻巨大的鐵桶,在水泥砌築的深井裏,上上下下地打撈著一群又一群男女。
然後,將他們連同時間一起,倒進距離地麵十一層樓高的娛樂之地。
這個場所,已被人的各色欲望灌溉得很繁華了。
它被稱為量販,我一直不理解這個詞的含義,究竟在量什麼?在販什麼?
黑玻璃反射著霓燈的媚笑。
不時有濃妝豔抹的女子出現又消失。
回廊曲徑,讓我的目光總是碰壁拐彎。
包廂全都躲在暗影裏,一些音樂趁門開合之際竄出來,似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但本該清澈的音樂,已經被脂粉和汗液弄得很混濁,裏麵隱約夾雜著刺耳的聲音,像是喘息,又如呻吟。
去衛生間,我遇到一個裸背的女子趴在水池邊嘔吐,吐完後,她又對著鏡子給唇塗口紅,往臉上抹脂粉,就像又要登台演出的演員在補妝。
我忽然想,今夜,除了她,還有多少妙齡女郎,以男人的世界作舞台,猶如皮影般,由欲望之線牽拉著,由一雙大手操縱著,在演繹著自己苦澀多於快樂的故事?
衝浪者與大海
你藍色的誘惑讓我掙脫岸的挽留。
在舢板上,我升起三角帆,向你濤聲四起的呼喚奔去。
在平靜的日子裏我已沉湎太久,安逸如綿軟的細沙,在以細膩的柔情撫慰我的同時,也將我的鬥誌之劍悄悄掩埋鏽蝕。
這其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作為男人,必須在自己的一生譜寫壯麗的樂章。
必須,將驚心動魄的情節,寫進自己的故事,讓它不要僅僅成為日曆的翻版,隻遵從時間的安排,如拉磨驢般將日子走成一圈圈重疊的圓。
大海啊,在我對自己平庸的人生進行反芻的時候,你放射的萬丈光芒,如一把利劍,挑破束縛我激情與靈性的藤蔓,使我猶如掙紮於網中之魚,終以覺醒的牙齒咬破扣緊自己皮肉的網索,奮力向你遼闊的水域遊去。
哦,大海,你敞開博大的胸懷接納了我。
像草原接納了一匹脫韁飛奔而來的駿馬。
像藍天接納了一隻逃出籠子飛翔而來的蒼鷹。
而你,為了砥礪我的意誌,鍛造我的耐力,激發我的豪情,早已在我將要跋涉的路途,以波峰設起路障,以浪穀設下艱險。
但我不怕,大海,如果沒有艱難險阻的考驗,我如何才能彰顯男人的豪邁和力量?
多麼刺激的搏鬥啊。
多麼酣暢的角逐啊。
你仿佛釋放出成群鬃毛飛揚的馬匹讓我一一去駕馭,去征服!
而我衝上一個浪頭,就好像跨在一匹馬背上。
——這是何等烈性十足的馬呀,它抗拒著我的侵略,便時而躬起背踢騰,時而揚蹄飛奔,時而劇烈地顛簸,將我一次又一次從它的背上沉重地摔下。
大海啊,我知道這也是你在考驗我,對你的熱愛是否執著,縱然我和舢板一起,險些被暗礁撞碎,而那些凶猛的鯊魚又潛伏窺伺於四周,企圖襲擊我。
但我沒有氣餒,繼續翻身躍起,去駕馭、征服那些驚濤駭浪之馬。
也許勝負難以確定,但我多麼痛快!
因為我在你的疆域盡情馳騁的過程裏,已經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與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