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先生,請不要太誇張了,你麵前的人不是會被甜言蜜語衝昏頭的少女。”講完這句,我憋不住笑了。
他的表情那樣認真,彷佛他是真心這樣認為。要不是我知道他的底細,還真會被他灌迷湯成功。
“我說真的,妳應該很容易找到富商包養啊。”他眉飛色舞的。“隻要妳頭發多放下來一點,多笑一點。妳有沒有聽過,一笑傾人城……”
“越說越離譜,別忘了你有個醋壇子未婚妻。”我指了指他的無名指,咦,他無名指上是空的。
“未婚妻,哈哈哈。”他的笑聲好爽朗,回頭正色說:“這是夏園的人都知道的秘密,既然妳已經成為夏園的人,妳也該知道了。”
“知道什麼?”
“其實,我沒有未婚妻啦。”
“你沒有未婚妻?”我滿臉狐疑。“那每天下班來找你的那個常穿紅衣服的女生,是誰?”
“她是我女朋友。”他講到一半甩甩頭。“不對,是前女友了。”
“不是未婚妻,那你之前戴著戒指是幹嘛?”
“那枚戒指是玻璃的,在玩具店用十塊錢買到的,是我的王牌,超級好用。要不是用這招,像妳這類緊張兮兮的客人哪會肯讓我按啊?”
原來他當時是騙我。上一刻我感到自己怒火衝天,下一刻我就出拳猛擊他胸膛了。
我下意識就這樣做了,沒有想到他是我老板或是肌肉男,很自然就揍下去了。
我……我怎麼敢這麼大膽?他是老板吔。
他撫著胸膛好像很痛,一直叫一直叫,眼裏閃現的亮光顯示他隻是為了安撫我而已。
“別裝了。”我一臉冷酷。“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應該向我對不起。”
“對不起啦。”他攬住我的肩,像哥哥疼小妹妹那樣拍了兩下。“反正對妳來說又沒有損失。妳說妳那天有放鬆到嗎?”
我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手臂的熱度熨得我很舒服,並不是很想推開他,可是哎喲他花名遠播……在我思想流轉間,他倒是自己放開了手。
“看來她們說你交過二十幾個女朋友,沒說錯嘛。”我奚落他。
“第三十個了。”他倒是很坦然。
“難怪練就一身失戀也不痛不癢的本事。”
他笑笑聳肩,是默認嗎?瞧他恬不知恥的樣子。他若站在梅堇岩旁邊,一個是天上明月,一個是地下泥汙。
“所以這次是你把人家甩掉嗎?”我問。
他怪起臉色,低頭考慮了半晌,忽然笑了出來。“其實是因為妳。”
“關我什麼事?”我臉孔倒彈。
“之前她想介紹她的閨密來應征物流員。我一直跟她說,進貨的箱子又多又重,有時候一整批貨會有兩三百公斤,不適合女生來做,好不容易勸得她死心。後來我又告訴她,我任用了一個女生,所以把阿覺調到進貨,讓那個女生可以做比較沒那麼粗重的出貨,她就……”他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然後大笑三聲。
“你還笑得出來?”我揚起眉毛。“你沒試著解釋嗎?”
“我解釋過了。我說在錄取妳之前,我真的沒想到可以把阿覺調到進貨。她說她早就聽說我很花,還說早知道她就聽朋友的勸告不要跟我在一起。”他攤攤手,一臉無奈的樣子。“既然她選擇相信那些,不相信我,我們何苦要在一段已經失去信任的關係裏浪費時間?人生苦短啊。”
我本能地想反駁他,又覺得他說的沒什麼錯。
“澍耘,人生真的苦短。妳不要再去兼差操勞自己的身體。”他語重心長,把話題繞回我身上。“現在年輕還撐得住,老的時候整組壞光光,可沒有精油能救得了妳——妳沒有按時吃橄欖和橡樹吼?”
噢,橄欖和橡樹好像跟第三十九支花精在同一個抽屜裏,從他送給我那天就被收起來了。為了成為梅堇岩王國之下最穩固的領地,我不想休息啊。
忽然我的頸後一股熱流,竟然是被夏燦揚揪住領子,拎了起來。
“你要幹嘛?”我驚嚇地企圖撥開他的手,他卻力大無比,把我丟進店內。
我站立不住,拄手撐住貨物架,麵前就是一排巴赫花精試用品。
“嘴巴張開。”夏燦揚凶巴巴的。
見他那副凶神惡煞樣,我張開嘴巴。他滴了兩瓶各兩滴花精到我舌下。苦苦辣辣的白蘭地味。
“以後我會每天盯妳吃。”
“你這婆婆媽媽的……夏婆。”我咬牙切齒。
“澍耘,我說真的。”他倒是不以為忤。“我們做療愈的,如果不先把自己照顧好,怎麼能給得出好服務?我照顧那麼多個案,如果我自己的員工累倒,我還能誇口說夏園是幸福企業嗎?我不管妳以前的老板是怎麼讓妳做牛做馬,一旦到了夏園,妳先把自己照顧好再說。”
這太感人了。原來瘋瘋癲顛的行徑下,是如此溫情的管理哲學。
啪的一聲,他已闔起筆電,關了燈,示意要我一起走,卻沒有要帶走筆電的意思。
我心念一動。“你筆電都留在這裏過夜嗎?”
“對呀。”
“不怕被偷嗎?”
“誰會來偷啊?妳神經病。就算被偷就被偷,又沒關係,再買一台就好了。”
這……這也太樂天了。我該去偷嗎?
我隨他出了店門口。他掏出鑰匙鎖門時,我在他背後清了清喉嚨。
“呃,對了,我來這段時間你們都沒給我鑰匙。我以前的公司都有給我一把鑰匙。”
“妳又不用最早過來開門或最晚回去,要鑰匙幹嘛?”
“這不是基本配備嗎?”
“想幹嘛?”他露出警覺神色。“妳不要想趁我不注意偷跑來加班。”
“我有一次手機忘在公司,沒鑰匙回去拿,結果漏了重要訊息。我不希望再發生這種事。”
“要是又發生那種事,妳call我。三更半夜也可以。”他用大拇指指著自己,好哥兒們的樣子。
我從來不敢想象三更半夜把梅堇岩call出來的畫麵,可是我應該真的敢call夏燦揚。
我前後踱步窮思怎麼說服他,總算想出一記激將法。
“你該不會想省打鑰匙的錢吧?”我使出最酸溜的表情。“那我隻好出去跟人家說,老板連一支鑰匙都舍不得發給我,唉,這算得上什麼幸福企業呢?”話說完的同時,我的身子又被他往後揪去。
他將橫眉豎目的凶臉靠到我麵前。“就算我打一百支,我寧願發給路人,也不會給妳。”
望著他打死怕員工加班的情態,不知怎的,我為這次失敗的嚐試感到好笑。
“妳發神經嗎?”他臉色一愣,鬆開了我。“一下生氣一下笑,吃花精的好轉反應也不是這樣吧。”
“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背過身,隨意揮揮手。“走了,掰。”
“喂。這麼晚了,我載妳去公車站牌。”
我的天,這家夥連我怎麼回家都觀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