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度醒來,眼前是梅堇岩脈脈的眸光,我的手仍然在他的手中,被握得暖暖。

窗外有微光,照到他的側臉。他的臉呈現冰般的透明,看不清摸不著,不像真人。

我在夢中嗎?

“幾點了?”我掙紮著爬起。

“下午三點半。”他安撫我的額頭,讓我繼續躺著。

“什麼?”我泛起類似怠職的不安。“再半小時天就又黑了。你幾點起來的?”

“我沒有睡。”

他的眼白微帶血絲,看來真的是整夜沒睡。

那倒是,跟我發生這件事,自律嚴謹如他,怎麼睡得著呢?

“你可以叫我起來陪你呀。”我歎氣。

“我怎麼舍得?”他溫溫地對我笑。

“我記得你好像每天早上都會去運動?”

“為了耘,晚一點也可以啊。”他的口吻像微風,像是刻意不讓我感到壓力。

啊,他叫我“耘”。寵溺如此,我幾乎感到罪惡了。

我們餓了,手牽著手出去吃飯。走道風冷,他毅然將我擁進他的外套裏。我們簡直像連體嬰。

旅館餐廳裏傳來一陣囂嚷。我們走進去,櫃台的英國大嬸在幾個青年男子旁邊,被逗得格格笑,正在講玩笑話的那人就是夏燦揚。

對喲,我完全忘了夏燦揚跟我們下榻同一間旅館。他那麼快就交到可結伴旅遊的異國朋友了。他們都背著大背包,滿頭是汗,看起來剛健行回來。

夏燦揚的眼神剛好對上我,臉上寫滿詫異。

也分不清是誰先放開誰,我跟梅堇岩火速分開兩尺,好像偷情被撞見……就是偷情被撞見。

夏燦揚立即會意了,投給我們意味深長的一瞥,就回頭匆匆把笑話說完,揚手跟大家道別。大嬸眉花眼笑地多塞了兩個餐包給他。那群外國人意猶未盡,勾肩搭背簇擁著夏燦揚一道離開。

他們一走,原本晴光朗照的餐廳,頓時冷景淒涼。

我跟梅堇岩慘然地看著彼此。現實當頭朝我們壓了下來。

“耘……”他開口了,卻沒有把話說完。

但我怎麼不懂他?

他不能讓這個醜聞流出,尤其是被競爭對手流出。

他向來愛惜羽毛,尤重名譽,這等同芒刺在背,他容不得。

是的,我終究必須麵對這些。

“不用擔心,夏婆不會泄漏出去。”我趕緊撫撫他的背。“他什麼事都可以攤在陽光下給人家看,不會耍那種招數傷害我們。”

“夏婆?”

噢,我不隻稱呼錯了,語氣也錯了,就好像媽媽在菜市場跟人家自誇“我們家阿揚啊如何如何”。

“我聽說的啦。”我將他按到座椅上。“放心吃頓飯,不會有事的。”

“妳怎麼知道?”他若有所思。“妳要不要去跟他說一下?除了不能把獨家代理權給他,其餘看他要多少錢、什麼條件,可以盡管開出來。”

“他一定什麼都不要。”

“妳跟他很熟嗎?”

我張開嘴,喉頭像是塞了塊棉花。“……好,我待會就去。”

之後,梅堇岩幾乎沒動他的盤子,隻是揚著嘴角看著我吃,但是我感覺得到他的低落,因此我也低落了。英式甜點米布丁上到我麵前,我推到一旁就起身。

他也沒再說什麼。我們默契地一起去櫃台問夏燦揚的房號,隨後他去運動,我去敲了夏燦揚的門。

夏燦揚剛洗好澡,拿了條白毛巾擦頭。寒天凍地他還是隻穿著那件銀扣鐵灰無袖衫,檜木堅毅舒爽的香氣襲來。他開門的表情好像早料中我會來。

“你不生我氣吧?”我開門見山。

“生妳氣?”他哈的一聲,伸手推我的額頭。“我氣死了。妳有沒有搞錯,妳怎麼會讓自己陷在那種不健康的關係裏?妳知不知道三人行有多辛苦?”

“噗……”我噴飯了。“你應該氣我們搶走你的花精經銷權,不是氣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