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跟夏燦揚還是玩得全濕了。托他高人一等的體溫之福,騎車時我躲在他的身後,回家沒感冒。

之後我跟他通了幾封郵件聯係演講事宜,不知不覺進入盛夏溽暑,他的天母店演講轉眼就到了。

今天進公司時,我感覺到小姍的眼神特意打量著我。在樓梯轉角碰到孟申軒,她往常從不多看我一眼,這日眼神卻特別在我身上溜了一溜。我檢查自己的穿著,白T恤和牛仔褲,沒什麼不對呀。

“大澍,還不快來。”中午過後,鳳勳爬上二樓叫我。“妳是策劃人吔,大神都到了。”

這段期間這場演講已成眾人最期盼的大事。不但成為同事聊天的話題、顧客詢問的目標,臉書貼文被瘋狂轉載,一開放報名旋即秒殺。

“我們都超興奮、超緊張的。”鳳勳兩手成貓爪摀住嘴巴。“我們這幾個常去夏園的人啊,都很想偷溜去聽他演講,可是大神今天也會在,我們不能表現出跟他很麻吉的樣子,都快憋壞了。”

我忍俊不住。夏燦揚的惡作劇成功了。

“快來吧。夏燦揚應該也快到了。”鳳勳準備跑下樓梯。

“等下。”我叫住她。“今天小姍跟孟申軒看到我的表情都怪怪的,妳知道是為什麼嗎?”

鳳勳歡天喜地的表情收了起來,像條可憐的狗一樣蹭到我身旁。“妳真的想知道嗎?”

“妳就說吧。已經沒有什麼壞消息可以嚇著我了。”

鳳勳將我拉到她的懷裏,按住我的背,這才輕聲說出:“大神跟柳聖苣的的婚期發布了。今天的報紙寫的。”

我腦袋先是漂浮不定。感覺體內,沒有溫度。眨眨眼睛,沒有淚水。

似乎已經麻木,隻剩空虛與冰冷。

鳳勳開始狂拍我的背,我掙脫她。“我沒事。不用把我當狗。”

“下班後,我打算找大家一起約夏燦揚吃飯。”她同情地瞅著我。“妳也一起來。”

“不用了。”我縮回座椅。“妳跟他吃飯小心嘿,別被大神發現。”

“放心啦,我們等大神走了才會去約他。”

一提到找夏燦揚吃飯,鳳勳馬上樂得很,一副要趕緊去安排的樣子,啪噠啪噠跑走了。

我在原地怔忡著。

梅堇岩的婚訊發布了,這是我經曆過的第二次……不,是第三次了。怪不得會麻木。

隻要他能接受,我就能接受。起碼現在我還有鳳勳——噢不對,我隻剩鳳勳了。

我必須保住鳳勳。

萬一梅堇岩發現她們與夏燦揚的交情,是不致於炒她們魷魚,害她們哭哭啼啼,但至少會調走,阻絕她們與夏燦揚的聯係。

其他人我不見得能保,最起碼我要保住鳳勳。我現在已經孤立無援,承受不住失去最後一個朋友。

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將我的意識拉回。我到樓梯口往下望,視覺先落在最鶴立雞群的肌肉男。夏燦揚高出眾人起碼一到兩個頭,一開口就像打雷,要人不注意到也難。

在他麵前是靜默凝立的梅堇岩——我的心猛抽一下,無法呼吸——他像座山一樣泰然儒雅。他開口了,隻是輕巧溫文的一句話,四周的人就自然靜下來傾聽。他風采依舊嗬。

我順著以他們兩人為圓心的人群,繼續往外圍望去。梅堇岩身旁那女人是誰?她是不是打從我靠近就這麼惡狠狠地盯著我瞧啊?她不是柳聖苣,可是有點臉熟……啊,是信義店店長李桃英。她一定是被柳聖苣派來當監視器的。

我胸口的情緒開始洶湧難抑,說不上是生氣還是傷心。

“這場地超讚的。”夏燦揚與梅堇岩對話,誇張地伸臂朝向講廳。“看看這個羅馬劇院。當初裝潢有請人設計過吧?”

“是我設計的。”梅堇岩舉步跟上。“像個搬不上台麵的野丫頭,是大家不嫌棄。”

我一時恍惚。當梅堇岩自謙時,我們都知道他是自謙,可是夏燦揚稱讚他時,我們也都相信他是真心誠意。

“大澍呢?”夏燦揚無厘頭地冒出這句。

聽到我的名字,我心口突地一跳,該下樓現身了。

一路上,所有人的眼光都跟著我,在我和梅堇岩之間來回瞥視。我被盯得渾身發熱。尤其是李桃英,眼神如刀,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

但就在這充滿冷漠與敵意的人群中,有一雙大手奮力朝我揮舞,就是夏燦揚。他見到我,開心得跟什麼似的。

梅堇岩見狀也望向我了。那一瞬間我的心像被一箭射穿。他的裝扮一如往常無懈可擊,眼底還是無盡的憂鬱憔悴,比上回分別時還糟糕。

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視線如蜻蜓點水,點到我旋即轉開。

我強迫自己不再看他,走到夏燦揚麵前。“夏先生,我帶你四處去參觀吧。”

這能讓梅堇岩鬆一口氣。他不喜歡這種應酬的場合,更何況是跟宿敵。

“好哇。”夏燦揚答得很幹脆,撇撇頭。“梅老板,回頭再聊。”

梅堇岩淡淡點個頭。我感覺得到他放鬆的神態。

“噗……夏先生。”一離開梅堇岩的視線,夏燦揚馬上吃吃笑。“妳真的好怕他。”

我繃著臉,帶夏燦揚到為這次演講特地準備的產品展覽室。他頓在門口不進去。

“我可以先參觀妳們的療程室嗎?”

“呃……好吧。”

我帶他到療程室區,每間都是以一種精油植物命名,巡過熏衣草、乳香、大花茉莉、白玫瑰這幾間都有個案進行中,隻有坪數最迷你的香蜂草谘商室是空的。這間隻擺著一張小桌和兩張小凳。

夏燦揚當先走了進去。扣掉桌椅和他那大熊身軀之後,已經沒什麼位置可站,我就留在外麵說:“這間因為太小,隻能做談話谘商,沒什麼好看……”

他突然把我拽進去。我踉蹌一個,臉頰差點撞到他胸口。

他穩住我,另一手揚起來把門甩上,回頭衝著我關切。“妳還好嗎?”

“你……”我看到自己的鼻尖幾乎碰到他胸口,怎麼靠得這麼近。“你發什麼神經?”

“人好多,我找不到其他地方可以跟妳好好講話。”他俯身似乎想讀清楚我的臉。

太近了,他吐息幾乎噴上我的臉,體溫將我籠罩。

其實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但就是怕自己太喜歡了,明明有些燥熱,我還是裝出寒冰臉。“什麼事情一定要擠在這裏說?”

“我看到報紙了。我想知道妳還好嗎?”

是很感動。但是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起。“你還好嗎?”我反問他。

“我跟冬晴分手了。”

我覺得更燥熱了,想瞧清楚他的表情,但是燈是暗的,光線隻從門上開的一扇小玻璃窗透進。我往牆上摸索電燈開關。

“開了燈,外麵的人就看得進來。”他按住我的手。“放心,我很好。”

他的芳療聖手好炙熱、厚實、有彈性,是一握就會讓人想永遠握著的手。我費了一番功夫才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