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村火車站,晨光普照的新一天。
“請注意,所有乘客請站在黃線後,通往首都隆市的火車即將抵達。”擴音器的沙啞,模糊了報告員悅耳的聲音。
晴朗的早上八點零五分,藍黃交錯的長形火車在最遙遠的南方,準時地轟轟轟一路向北。
我一路向北,離開有你的季節……不能說的秘密插曲的一段詞,提倡愛上所不能愛的人一路向北,以離開那個擁有不能愛的人的季節。
我國馬來西亞沒有春夏秋冬,或晴或陰間,常年不變的是一直以來都是晴天像春一樣的溫暖,陰天像秋一樣的涼爽。因為不變的季節,所以我向不了北。
親愛的希,雖然我知道,那裏遇見你的機會比這裏高上許多,但我還是很固執地把小寧帶來這裏,站在那天目送你離開的這個靠近雪糕車旁的位子,再次默默目送嶄新一天裏第二趟的火車。
親愛的希,十年過去了,你知道嗎?賣雪糕的那個老伯伯還是那個穿著很是時髦的老伯伯。
他今天又戴著一頂麥克傑遜的招牌帽子,不過今天偏灰,黑得不夠那天的徹底。
他今天又穿著那件印著貓王埃爾維斯·普雷斯利的風衣,全黑的演唱畫麵仿佛褪了少許的顏色,黑得不夠那天的徹底。
他的鞋子,還是那雙一絲不苟的皮鞋(我不得不懷疑,這個賣雪糕的老uncle到底是來做生意的還是來作秀的?),黑色的鞋麵並沒有你離開的那天,黑得徹底。
親愛的希,你離開的那個早上,我連你上的那列火車都看成是黑的了,後來甚至跟好友花花強辨說“我發誓,我看到的火車真的是黑色!”,結果事實證明我錯了。
我錯了。
親愛的希……
十年前的早上,你上的那第二趟火車,其實跟十年後的今天一樣,車身藍黃交錯。
十年前的早上,我看見的那賣雪糕的老伯伯,其實戴著的是一頂灰色的帽子,身著深灰色/貓王風衣跟一雙接近黑色的皮鞋。都不是我以為的墨般的黑,並沒有黑得很徹底。
那天,黑得徹底的,原來是我的人生。
地球上有這麼一個很小很不起眼的國家叫馬來西亞,而很小很不起眼的馬來西亞裏有一個同樣很小很不起眼的小村名叫蘭亭村。
蘭亭村裏早在英朝時期就被入侵的英國人建了一個火車站。
親愛的希,十年以來,就在這個很小很不起眼的火車站裏,有一個長發媽媽日複一日發瘋似的拋錢購票,把早上八點零五分第二趟火車的車票買完。
隻不過,那個瘋狂的媽媽從來沒有帶著她身旁的小女兒搭火車。哪怕是走近,她都沒有。
“這位太太,您又來啦?”車站的售票員把她當成菩薩拜,因為隻要她來了,每日早上的第二趟火車票就會宣告銷盡賣完。
“是呀,我又來了。”長形火車打開自動大門,呼嘯的冷氣吹動擱在走廊上的綠色盆栽,青翠的小葉子搖搖晃晃。
車廂裏靜靜地,早上蘭亭村第一站的第二趟火車,竟然好像空無一人。
“媽媽,我們今天還是不坐火車嗎?”舔著草莓雪糕的小寧一副有所期待的表情。
我蹲下身,把小小的她抱進懷裏,這樣小心翼翼地要求她:“小寧乖,幫媽媽看看今天的火車是什麼顏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