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何建偉與路梅瑩各忙各的工作。有時,何建偉一連幾天不進家,甚至一次電話也不打。路梅瑩感到孤獨寂寞,想想當初如果不是因何建偉苦苦追求,就很難與他喜結良緣。當初他那種激越的熱情,過度的殷勤,親熱的愛撫,令她臉紅心跳,快樂幸福。婚後那種熾熱的情感,漸漸降溫,甚至冷漠。難道婚姻真的是愛情的墳墓嗎?在學校有幾個已婚女老師曾在一起開玩笑說,男人戀愛前像獵狗,到處尋找獵物;戀愛時像哈巴狗,處處溫順;結婚後像狼狗,凶相畢露。路梅瑩隻是搖搖頭笑笑,不相信她們的胡言亂語,現在略有感悟,似乎有些道理。
一
時值中午,沒有一絲風。太陽把大街兩旁的樹葉曬得都卷縮起來。天氣悶熱,讓人心煩。
何建偉從省城回來,下車時在大街上碰到了他的秘書楊小姐,楊小姐高興地給她一個飛吻,並頻頻向他拋出勾魂的眼神,很狐、很媚。他頓時眉開眼笑,那麵容像一朵盛開的菊花,獻給楊小姐,掩飾不著內心甜蜜的喜悅,覺得這才是新潮女孩,逗人、好玩。
二
人並未多言,都匆匆趕路了,但這一閃光點讓何建偉難以忘懷,非但沒有感到女孩舉止輕浮、浪漫,反而更加喜歡她。
何建偉身材魁梧,一表人才。他曾在某企業單位工作,後來,停新留職辦一個摩托車銷售公司,風風雨雨闖蕩幾年,經營範圍不斷擴大,資金日漸雄厚,家境優越,事業有成。
何建偉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來到廚房,掀開鍋蓋,看看鍋裏空空的,東瞅西瞧,又扒扒饃筐,仍然是空的。清鍋冷灶,肚子餓得咕咕叫,但不願自己動手做飯,便皺著眉頭從廚房裏出來,一屁股蹲在沙發上。忽聽,門口有呼呼啦啦的掏鑰匙聲,接著門“吱”一聲開了。路梅瑩身挎棕色皮包從學校趕回來了,扭頭看到何建偉頗感驚喜,齜牙笑笑,立刻,那蘋果似的臉龐現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讓人感到可愛。她親切地柔聲說:“什麼時間到家的?怎麼一去這麼久。”
“不就十來天嘛。”他板著麵孔冷冰冰地說。
路梅瑩聽了他生硬的話語和看到他那副冷嚴的麵容,覺得不是滋味,她在家裏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待著他回來,心裏熱得像團火,沒想他卻像團冰,對她如此這般,也許他有煩心事,心情不好吧,她不在意他的態度,仍微笑說:“餓了吧?”
“餓死了。”他的眼睛瞪得雞蛋似的,不滿意地說。
路梅瑩隨即從挎包裏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白色食品袋,裏麵裹著四個黃澄澄的燒餅,慌忙遞給何建偉,說你先吃著。
何建偉邊大口咀嚼著燒餅,邊抬頭仰望牆壁上那座正在嘀嗒嘀嗒行走的掛鍾,嗔怪道:“你看,什麼時間了,怎麼回來這麼晚?”這句話說得嗚嗚啦啦不清晰,唯路梅瑩才解其意。
“今天學校考試,因卷子題量大,時間延長二十分鍾。”路梅瑩邊回答,邊把挎包掛在門後的衣架上。隨即取下圍裙,扯著裙帶抖兩下束在腰間,像“阿慶嫂”的模樣,顯得利利索索。她彎腰打開冰箱,拿出幾根火腿腸,端一碗牛肉絲,抓一把青辣椒,放在廚房的案板上,又拿幾個雞蛋,“嘭嘭啪啪”一陣響聲,三下五去二,打開煤氣灶,當即藍色火焰舔著鍋底,吱吱啦啦,油香味溢滿全屋。一會兒,一盤青椒肉絲,一盤炒雞蛋,一碗青菜雞蛋湯,端上餐桌,路梅瑩又返回廚房,拿出兩雙筷,遞給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何建偉說:“就湊合著吃吧,晚上,我給你做好吃的。”她邊說邊把餐桌輕輕往何建偉麵前推推。
“不用了,晚上,找別人做去。”何建偉一板正經地說。
路梅瑩苦笑道:“別開玩笑了,快吃飯吧!”她手持開瓶器,打開啤酒瓶,為何建偉斟上一杯,放在他麵前。
“誰給你開玩笑,人家肯定比你做的好。”
“我信,飯店裏的廚師一定手藝好。”
何建偉搖搖頭,“這哪跟哪呀,跟你沒法說。”
她並沒有多想,隻是翻眼看看他,見他隻顧低頭悶悶不樂地吃飯,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自己的心情也被破壞了,也不願沒話找話自討沒趣了。這頓飯兩個人吃得很沉悶。
吃過午飯,何建偉慵懶地來到臥室,一頭紮在席夢思床上,再一翻身眼睛盯著天花板,好像在思索什麼問題。
路梅瑩在廚房裏呼呼啦啦清洗著鍋、碗、盆、筷,打破了室內的寧靜,為她奏著樂曲。一會兒洗涮完畢來到臥室,悄悄地躺在何建偉身邊,看到他沒有反應,便在他腋下掐了一下。他這才伸胳膊將她擁在懷裏,一改剛才的神態,變得溫和起來,伸手向後理著路梅瑩前額上的發絲,深情地看著她桃花似的麵容,輕輕親吻一下他的麵頰,親切地問:“梅瑩,你說咱家怎麼樣?”
路梅瑩雖然感到他的舉止有些反常,但仍不願往深處想。她躺在何建偉的臂灣裏,像一個溫順的小貓,頗感溫馨、愜意、幸福,甜甜地微笑道:“我很滿足。”
何建偉家住三百平米的兩層小樓,粉色大理石麵鋪地,和白油漆牆壁相輔相襯,顯得室內寬敞、明亮、典雅、潔淨。各種家用電器、高檔家具樣樣俱全,成為超前的現代家庭。二層樓空閑著,一層樓尚未住完。路梅瑩環視這間二十平米的臥室,電視機、組合櫃、梳妝台,依次擺放在四周。牆上裝著空調、壁燈,地上鋪著紅地毯,窗上拉著鴨蛋青色的落地窗簾,一切都是嶄新的,室內裝扮得很高雅。“這個家不全靠你嘛。”路梅瑩情不自禁地說。
何建偉歎口氣深沉地說:“梅瑩,有件事你能答應我嗎?”
路梅瑩含羞笑笑:“什麼事?盡管說,我一百個答應。”
“我想讓你辭去工作。”
“什麼?”路梅瑩吃驚地瞪大眼睛,頭“轟”懵了,一下子驚呆了。她是育紅中學的英語教師,深受老師和同學們的尊敬和愛戴,她也從內心裏喜愛教師這個職業,憑她所學的知識,教學綽綽有餘,工作上得心應手,她和學校、學生有著特殊的濃厚感情,而且對自己的事業、前途很自信,她做夢也沒想到何建偉會突然提出這個問題,她很為難。路梅瑩驚愕地盯著何建偉不解地問:“我年輕輕的,為什麼要這樣?”
何建偉滿不在乎地說:“就你那點工資,能幹啥?我請人搓一頓,就相當你半年的工資,為這勞神費腦,上八個鍾頭班,早出晚歸,弄得精疲力竭,不值得,何苦呢,咱又不指望你那仨核桃倆棗。”
“你是想讓我當金絲籠裏的金絲雀,還是當家庭主婦?”
“二者兼顧吧。”
“我覺得不妥。”
何建偉臉色霎變,那隻被路梅瑩枕著的胳膊忽然抬起,翻身給她一個無言的脊背,將其冷落一邊。一陣沉默,最終還是何建偉開了腔,冷漠道:“放著福不知道享,我不求你出人頭地,隻求你料理好家務,做出可口的飯菜,將來生個可愛的孩子,有一個溫暖的家庭就行了。”
路梅瑩覺得他很自私,一切都得依附他,為著他旋轉,為他服務,但又一想,他確實也不容易,整日在外為事業奔波忙碌,累得疲憊不堪,希望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也是自然的,對自己也是出於愛心。不過自已上多年學,拿著大學本科證起不到作用,丟掉太可惜了。她輕輕拍拍何建偉的肩膀,說:“你容我考慮一下,行嗎?”
路梅瑩經過一番考慮,為了丈夫的事業、家庭,就委屈犧牲自已吧!她極不情願地向學校領導提出辭職。校領導惋惜地凝視著路梅瑩,不解地問:“是校領導對不住你?是你不願幹教師這個職業?還是想下海當老板?”一連串地詢問,讓路梅瑩哭笑不得,她搖搖頭,閉口不答。校領導說:“你是一位優秀的老師,可惜了,太可惜了,你不該辭職啊!”
轉眼間,兩年過去了。何建偉漸漸變了,尤其是近半年來,他常不進家,在外吃住,也不打電話。某日,路梅瑩徑直來到何建偉單位,她詢問接待室的一位小姐:“何建偉在哪兒辦公?”
那位新來的服務小姐和路梅瑩素不相識,她盯著路梅瑩上下打量一翻,像審賊似地問:“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姐,找他有急事。”路梅瑩爽快地回答,強裝心中焦急不安的模樣。
“好吧,跟我來。”小姐邊說邊起身帶領路梅瑩來到二樓,沒走到何建偉辦公室門口便留足往前指了指說:“那個門就是,你去吧。”說罷,轉身離去。“咚咚咚”路梅瑩輕輕敲幾下門,沒動靜,接著又敲,門“吱”一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