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處逢生(2 / 3)

“玉香,別離開我。”老大姐眼珠一滾動,斜視著白玉香,聲音微弱。

“大姐,我不離開你,白天黑夜都守著你。”白玉香含淚說。

“她白姨,謝謝你陪了我這麼多日。”

“大姐,不要這麼說,咱倆是相互陪伴,你的話使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我離不開你呀!大姐!”白玉香難過地說。

老大姐瞧著她努努嘴微微笑笑,聲音微弱地說:“她白姨,兒女在國外工作忙,路途遠,恐怕我等不上她了!”

“不,你別扔下我走啊!你女兒蘭蘭快到家了,你一定要等著她,等著她。”白玉香趴在她耳旁哀求。

其實,我不想死,盡管到了這把年紀還是想活下去。人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可以看到、聽到、想到、說到各種各樣的人、事、物、景。可以感受到陽光的溫暖,好人的關愛和親情。雖然人有善惡,但還是好人多。”她緊緊抓住白玉香的手。白玉香洗耳恭聽,不願打斷她的話。她接著斷斷續續地說:“她白姨……我……不願離開你……可天不隨人願哪!我走了……你要珍重自己,好好活下去……我就不信老天爺會讓你這好心人過不上好日子。我……到那邊也保佑你……祝福你……”老大姐的這段話說了將近半個時辰,是她用最後的一點微弱之力說出的。

白玉香用手帕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跡,靜靜地聆聽完她的話,心裏非常感動和難過,自己的淚水也不覺得流出來了。她永遠忘不掉那一刻的情景,那一刻的囑咐。兩天後老大姐留下這些話永遠地走了。

處理完老大姐的後事,她的女兒從挎包裏掏出五千元錢對白玉香說:“白姨,你對我母親無微不至的關照、體貼,那份愛心和真情,是我無法表達的,這點錢你收下,你生活很苦,身子很虛弱,買點補品吧!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白玉香深情地望著蘭蘭:“你們在外不容易,為老人花了不少錢,雖說沒在老人麵前侍候,但你不斷和醫院聯係,囑咐竭盡全力為老人治病,你已盡到了晚輩的孝心。”

蘭蘭把錢強硬塞到白玉香手中,白玉香說:“我留500塊錢就足夠報酬了,剩餘的你拿著。”

“白姨,你一定拿著。”邊說邊又從包裏掏出一張字條說:“這是我的地址,以後,如果你有困難給我聯係,我盡力幫助。”說畢,蘭蘭同白玉香辭別了。

白玉香愣愣地望著蘭蘭遠去的背影想:世上還是好人多,王醫生、老大姐、蘭蘭……她轉身又去壽衣店,買一個昂貴的大花圈,放在離世的老大姐墓前。

白玉香回到家,陡然感到一陣眩暈,經醫生診斷,說是因過度疲勞,營養不良,休息不好,身體虛弱所致。需要長期調養休息。蘇小強來了,白玉香見到多日不見的兒子,鼻子、眼都笑了。俗話說:孫子、兒子都是老子的命根子。她對小強說:“我要到鄉下去養病,你自已要照顧好自已。”

“媽,你到誰家去?”

“你表叔家。”

“就是給咱送雞、花生、包穀棒的那個?”

白玉香笑笑點點頭:“當初媽媽下鄉當知青,就在他家吃住,他對媽媽像小妹妹一樣看待。他沒文化,不識字,但人老實能幹,也能折騰。他女兒小英來信說父親辦了養豬場,又養了五百隻雞,就是不懂科學喂養方法。豬死四、五頭。雞死幾十隻,成活率、產蛋率低。養豬肉賤,雞蛋跌價,出力不少,賺錢不多。他一天到晚哭喪著臉,想讓我去帶上科學喂養方法的書邊指導邊實踐。”

“媽,你別累著了。”兒子看著媽說。

白玉香搖搖頭笑笑:“我隻是看看書,技術上給他指導一下,他們是不讓我出笨力的。”

“表叔是個善良人,你去吧,不要掛念我,學校放假了,我去看你。”兒子說。

白玉香從枕頭下摸出一個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紅布包,打開裏麵是一個小白塑料袋,袋裏裝著一張卷著的存折。白玉香把它掏出來遞給兒子說:“小強,這是三千元的存折,也是媽媽唯一的家產,給你保存,這錢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

小強默默地點點頭。

春末夏初,風和日麗。白玉香到小田莊村頭下了車。此村坐落在山腳下,山青水秀,空氣新鮮,這就是白玉香十七、八年前下鄉時住過的地方,她在這裏度過了青春時代,在勞動中和群眾及一幫子知青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白玉香返城後曾來過兩趟,每次下車她總是先在路邊站一會兒,向南山坡望望。她對那裏的山水、草木、地形感到熟悉而且特有感情,仿佛自已又回到了姑娘時代。當初在那裏開荒種田、擔水澆地、拔草施肥,留下了自己的汗水,留下了自己的歡聲笑語,留下了辛酸的鼻涕眼淚,也留下了自已的勞動果實……瞧,那高高的山坡上一片果樹林,旁邊那棵粗壯翠綠的大鬆樹,就是我們知青種下的,它活得那麼瀟酒,昂首挺立,不怕風吹雨打。她真想一下子跑過去擁抱著它。現在的半山腰下辦起了磚窯廠、石子廠、養豬場、造酒廠。農民的致富意識都增強了。

再往村裏看,在這塊熟悉的熱土上頗感陌生的是家家戶戶蓋起了紅磚瓦房、平房、還有兩層小樓房。找不到當年那一所所小小的土坯茅草房及殘破不堪的遺跡。當年的小孩長成了大人,中年變成了老年。

白玉香跨進表兄家的大門,表兄、表嫂、小英慌忙從堂屋出來迎接。表兄驚喜地說:“是玉香回來了,你這兩年變化真大呀!我真不敢認你了。”白玉香看著表兄也蒼老了,單眼皮鬆馳地耷拉著像三角眼,黝黑的臉龐帶有幾分憨氣。小英慌忙接過白玉香手中的提包,表嫂緊緊握著白玉香的手,有說有笑,親同手足。當年白玉香尚未返城時,表嫂己娶進家門,她和白玉香性格相似,二人親如姐妹,無話不談,形影不離,同進廚房,同去拔草,同摸黑到附近的村莊看電影。有一次,白玉香回城幾天,表嫂像丟魂似的站在村頭向車站眺望,盼望她快回來。二人在一起很開心,白玉香愛給表嫂梳頭,辮發辮,盤發型,花樣常變,讓村裏的女青年羨慕不己。後來,表嫂知道了白玉香要返城,當時就哭喪著臉,噘著嘴,不願離開她,臨走時二人是流著淚握手告別的。

白玉香感到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像回到了久別的溫暖之家,像見到了久別的親人。她環視這個農家小院找不到當年的一點遺跡。如今的宅院寬敞,紅磚院牆,鐵大門,安著暗鎖。院內紅磚鋪地,平坦幹淨。四間紅磚瓦房座北朝南,還有三間西屋是平房,裏麵養幾百隻雞。緊貼南山牆是一大間廚房。院內偏西有一棵兩、三把粗的泡桐,撐起一片陰涼。從泡桐樹上到堂屋門口,拉著一條曬衣繩,上麵晾著幾件衣服。西南角是豬圈,裏麵有五、六頭豬正在哼哼唧唧。

白玉香沒有進堂屋,而是先走進養雞房。籠裏的母雞正在悠閑地啄食,見來了生人立即昂起頭,瞪著眼,紅著臉,扭著頭發出“咯咯咯”的小聲,好像親熱地向白玉香打招呼,歡迎她的到來。白玉香問:“有多少隻雞?”

表嫂說:“有七百多隻。”

然後,白玉香又來到豬圈旁,她看著一頭頭肥頭大耳的長白豬問表兄:“這豬夠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