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又一場春夢(1 / 1)

說來也奇怪,可能一直在內心當中潛伏著對於巴黎的好奇吧,所以,凡購碟時,逢到有有巴黎字眼的電影,便會毫不猶豫地買來。比如先前所買的《巴黎最後的探戈》、《巴黎最後一班地鐵》、《巴黎野玫瑰》、《巴黎的天空》、《戲夢巴黎》等,這一次,看到那張好萊塢所拍的《巴黎煙火》,便立馬買下了。噢,又是巴黎的一場春夢。

在我的印象裏,巴黎所有的一切,迷離而嫵媚,並且具有時間一樣的揮發性,就如香水。巴黎還有著一係列意象,暖烘烘地散發著曖昧和溫情,像梅雨季節過後翻曬的舊衣物——我們可以摹仿一下羅蘭·巴特在那本著名的《戀人絮語》中的手法加以描繪:老式的旅館,公寓,照相館,塞納河邊上的畫室,鐵籠一般的電梯,印象派,露天咖啡館,探戈,醉酒的藝術家,玻璃天棚,閣樓,木偶劇場,鏤花的青銅門,幽靜的公墓,各式各樣的海報,窗影,地鐵,公園椅,塗鴉,醬童子雞,杏仁甜餅……還有,就是紅磨坊,一個長著毛茸茸倒刺的眼神,一個激越的飛吻,或者是,一場邂逅後的酣暢淋漓,人走樓空,天花板上仍舊轉個不停的吊扇。

同樣,這部《巴黎煙火》同樣是眾多意象的集成。它就像一個萬花筒,轉動的,是逝水年代曾經的花團錦簇。這樣的故事是巴黎每天發生的千千萬萬愛情當中的一種,悲歡離合,暗暖生香。電影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亂世三人行》,不用說,從這樣的譯名中就可以想象情感之間的糾葛。一個“三角戀”的故事——背景是巴黎:兩個絕色的女子,一個出身豪門,一個出身布衣;出身豪門的女子如蝴蝶般遊蕩於情場,狂放不羈,及時行樂;出身布衣的西班牙女孩跟她是密友,她們遇見了劍橋學生湯森德。沒有追求上塞隆的湯森德與西班牙女孩結了婚。戰爭爆發以後,三個人的生活發生著改變,反法西斯戰士湯森德參加國際縱隊去了西班牙,西班牙女孩在苦等一段時間之後,也隨之去了西班牙,並且死在那裏……那個出身豪門的女子仍是在巴黎過著花天酒地的日子,這時候,湯森德已成為英國情報人員了。為了幫助湯森德,女子成為德軍軍官的情人,向盟軍透露情報……電影的線索就是這樣頭緒繁多,紛紜複雜難以複述,但它具有好看電影所具有的一切元素:妖豔的女人和床,暴力,驚悚,點著的香煙,漂亮的珀琅寧手槍……那麼多色彩斑斕的元素夾雜在一起,點著了,像燃起的禮花一樣,繁花似錦。

這樣的電影,是典型的好萊塢手法。好萊塢從來就是強調故事的——故事,像曲折幽深的花徑;人物,隻是故事中的道具。不像法國的電影,似乎是,拍出熾熱的愛情才是重要的,還有,就是人的欲望。隻有好萊塢,雖然千頭百緒,但卻一直堅持著有頭有尾,散發著俗世的悲歡離合,調侃人們喜怒哀樂的神經。

值得一提的是電影中的演員,都是我喜歡的——查莉茲·塞隆,這個極具風韻的南非女子一直善於變臉,她經常能搖身一變,不僅僅相貌脫胎換骨,而且連內心都乾坤挪移。我曾經看過她演的一部最好的電影——《天生女魔頭》,看了這部電影,你怎麼也想象不出電影中那個粗魯、殘暴、醜陋的女魔頭竟是由風情萬種的塞隆所演的。還有佩內洛普·克魯茲,這是一個人見人愛的美女妖精,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像梅花鹿一樣富有靈性。那個時代的巴黎,的確是一場豪門盛宴,每個人都咽著口水盯著別人,每個人自己也是一盤菜。

在看《巴黎煙火》的同時,我還看了另一部反映巴黎生活的短片集萃《巴黎我愛你》。21位世界導演,合作講述了18個故事,發生在巴黎的各個角度。現實總是由瞬間組成的,巴黎也不例外。這些瞬間,平日裏隨意散落在巴黎的時光拐角,像一枚被吸過之後擲下的煙頭。現在,由這些導演撿拾起來,把它們當作玻璃碎片,拚湊起一個完整的巴黎。如果說《巴黎煙火》像一部厚厚的長篇小說,充滿著傳奇、曲折、意味深長的話,那麼,這樣的短片,則因為瑣屑、破碎,更顯本質的生動。我們的人生經驗告訴我們:生活經常是有頭無尾無始無終的,它在更多程度上支離破碎。在生活的真實麵前,一個天衣無縫的圓滿故事,會因為過多的戲劇性,顯得蒼白無比。

最近一直在讀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的一個談話集《八十憶舊》。春日的恍惚中,經常被他詭秘的言語輕而易舉擊中,就像遭到突如其來的冷箭。比如說,博爾赫斯曾經反複提及,在他的一生中,有兩次,曾有著神秘的體驗,他說:“這些體驗我無法訴諸語言,因為語言,畢竟隻能描述人所共有的體驗。如果你不曾有這種體驗,你就不會產生共鳴……(而那樣的感覺,)我覺得我不是活在時間之內而是活在時間之外。”他又說:“人群是一種幻覺,它並不存在。”

實際上我們在麵對一部有著完美情節的電影時,還真是有這樣的感覺。電影是一種幻覺,它並不存在。就像現在,當電影開始之後,我們在風中,在警覺而微暗的燈光下緩緩穿過巴黎。這樣的巴黎,不是電影,也不是真實,而是我們每一個人在春夢中的一次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