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看電影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2 / 3)

對於我們那一代寫作者而言,童年期、少年期憋得太久,有很多想法和故事仿佛噴薄欲出似的。也因此,在我們那一代人中,有很多人愛上了寫作,而且我們當時的青春躁動沒地方宣泄,隻能在寫作中宣泄。我們的寫作的動機也單純,很刻苦,一天爬在紙上,能提筆寫近一萬字。然後,還得在稿紙上工工整整地謄抄。這樣的寫作,門檻是很高的,沒有毅力和雄心,很難堅持下來的,不像現在,寫作的門檻要低很多,電腦也使寫作變得容易,互聯網也為寫作開拓了一個很大的空間。

我以前寫的小說《與眼鏡蛇同行》、《叟》,還有包括寫黃山天都峰頂發生故事的《晨露》,都是寫作於這個階段。客觀地說,我的這些小說還是有一定價值的,算是好小說。特別是《晨露》,要是拍成電影,一定是一部非常好的電影,它具有好電影的很多元素,也是一個非常好看的故事。本來,那是一個發生在同性之中的故事,但當時因為同性之間太敏感,就改成異性了。一場在黃山天都峰上的生死搏鬥,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但這確確實實是真事。這些小說,有很多都是我在成長經曆過程中的所聞所見。慶幸的是我記載下了它們。那些事情,都是我在這一輩子當中最難忘的事情。

趙老師早期的散文創作,像《平凡與詩意》、《螢火閃爍》,可能更偏重生活感悟,您能談談生活對寫作的影響麼?

寫作離不開生活,這是誰也懂得的道理。但這樣的道理也極容易被曲解,變得機械而呆板。我覺得就寫作來說,寫自己的生活,寫自己的心路曆程,寫自己的發現和感受,寫自己的想象……等等,都可以。對於一個寫作者來說,我想,最重要的,是心靈的行走,一個好的寫作者,肯定是內心走得很遠的人。另外,我想說的一點是,寫作是有利於冶煉內心的。當我們要進行深度思考時,我們必須借助於文字。隻有文字,才有思考的係統性和周密性。這是文字的特點之一,這時候的文字就像梯子一樣,隻有借助於梯子,才能登山爬高。而用其他手段,是很難讓人躍上思想上的高峰的。這也是為什麼思想家哲學家都是寫作者的原因。

您後來的寫作,有很多是關於徽州文化的,一連出了《徽州文化》、《思想徽州》和《千年徽州夢》這幾本散文集,作為一個徽州人,這算不算是一種情結?

《徽州文化》並不是一本散文集,它隻是我為央視一個係列專題片所撰寫的解說詞,後來收集在《思想徽州》這本書中。有人把我的東方出版社出版的《思想徽州》,東方出版中心出版式的《千年徽州夢》和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行走新安江》三本文化散文集稱為“徽州三部曲”。這三本書,是我分別從不同的角度來解讀徽州的——《思想徽州》寫的比較深刻,對中國文化和徽州文化有著反思和批判;《千年徽州夢》則虛實結合,全方位地展示徽州文化和徽州精神;《行走新安江》則是以河流為線索,從地理上來寫徽州的見聞,比較有現場感,也有著文化縱深感。這樣的組合,一開始是無意的,但後來發現,還真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我能有以這樣的方式與徽州結緣感到高興。

我已經說過,我的寫作就是我的尋找過程。之所以寫徽州,那是因為徽州是我的故鄉,我出生在那片土地,也長在那片土地,現在暫時地離開,可以讓我更好地回望。徽州不僅僅博大精深,而且,在更大程度上,它還具有某種代表性,體現了中國文化的很多特性。這是我了解中國文化、了解中國人的思維方式、了解人類文明道路的一個入口。我想借助於徽州來了解很多東西。當然,就徽州本身來說,它也是有意義的,它本身也可以說是自成體係的,發現徽州本身,也是有意義的。

我們知道趙老師在探尋徽州文化的過程中,寫了不少關於新安江沿途的文化、風俗的文章,不知道對讀萬卷書和行萬裏路,您更偏重哪個?

從確切的意義上說,一個人的讀書、思考、寫作、行走,從絕對意義上是在“煉心”,使心靈更加明澈,靈魂更加剔透。曲折的經曆帶給作家的是什麼?應該是心靈上的東西。它是由身體的磨礪而帶來的心靈的磨礪。但如果一個人的心靈能自覺地走得很遠,他同樣也是在“煉心”。從這一點上說,行走和讀書,都是一種“閱讀”,是一種大的概念上的“閱讀”。人生,從某種程度上,都應該是一次“大閱讀”,這樣的“閱讀”應該伴人永生。“閱讀”的目的就是為了校正自己內心的位置,讓心靈走的更遠,也更有方位感,有一種清澈的坐標係。

人的一生就像在水麵上劃船,這個船,實際上就是文明,兩隻槳,分別就是讀書和行走。這是一對非常有意思的槳,人生,在某種程度上,正因為有這兩隻槳而顯得有意思。

趙老師2007年出了一本新書,叫做《晚清有個李鴻章》,我們都知道李鴻章是一個很有爭議的曆史人物,《走向共和》在央視播出之後,這種爭議更加公開化,不知道趙老師是不是想通過這本書來給李鴻章正名?

實際上這個問題我在《晚清有個李鴻章》的楔子中已經寫到了,對於寫作李鴻章,實在是一種機緣。我在合肥生活很多年了,一開始,在合肥步行街上的那個李鴻章紀念館我都懶得去,對於李鴻章這個人,可以說,我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我為什麼要對他有興趣呢?一個被稱為賣國賊的人。但後來陸續接觸到一些資料,無意之間看了一些書,我才發現,李鴻章這個人了不得。這個人絕對是一個集大成者,在他身上,不僅僅集中體現了五千年中國文化的很多東西,同時,也體現了人性的複雜性。而且他身居高位,在他的行為和內心中,又集中體現了中國專製文化的很多東西,那種文化,那種心理狀態,那種身處這樣的專製中的自得和身不由己……這些,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不僅如此,由於李鴻章所處的是東西方文化第一次正麵撞擊的時代,一種文明在另外一種文明的撞擊下,居然摧枯拉朽一般地坍塌……這樣的林林總總,都是非常有意思的現象。而且,李鴻章一直到現在,還對他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在我看來,李鴻章可以說是曆史上最具有深遠性和博大性的一個人物,也是最複雜的一個人,體現了人性的複雜和多變。可以說,李鴻章是一個巨大的謎,李鴻章現象也是一個巨大的謎。這樣的謎本身,就是極具誘惑力的。

意大利哲學家克羅齊說: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我覺得這句話說的非常好。對於來說,寫作李鴻章的過程,實際上也是我認識和發現的過程。可以說,李鴻章是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廷要臣,但從現在來看,籠罩在他身上的光環已經消退,我們可以從他的字裏行間,從曆史的記載中感受到一個真實的李鴻章。因為時間的關係,現在的李鴻章在我們的麵前,已是一個普通人,一百多年前的權力煙霧已經散去,現在在我們麵前的,隻是一個有著苦惱、弱點的普通人。同樣,以這種曆史的眼光來看待現實,我們同樣也透過很多光環和迷霧來看出事件的本質。所以說,讀曆史可以明白現實,現實就是曆史的重複。真的可以說是這樣,對待現實,我們有時候要用曆史的眼光去看待,有了這種曆史的眼光,我們就會讓現實無破日出,就會除去很多迷障,我們的目光就會變得清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