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山(73歲)講:日本人來到蔭城後,這裏還有國民黨的四十軍、二十七軍。紫水、五集這一帶是個兩不管的地方。但他們常來,見青年人就抓,不聽就打,可怕的哩。村上人晚上不敢關門,一有風聲,就得跑,都不敢在家住,出去也是來回竄,不能在一個地方多呆。
中央軍來到村上是見啥搶啥,牽驢趕羊搶糧食。四十軍來了還和村上的幹部商議,二十七軍一來就打人,這個軍隊作風很壞。紫水村子不過30來戶,可誰也不敢當幹部。當了的,聞聽來軍隊就跑了。
“南政府”的縣長趙如鎬是國軍二十七軍預八師委派的。他收編了駐趙村、三井村的原閻軍壺關縣武裝約四五十人。成立公安隊、保安隊後,為了擴大隊伍,一是在常行、流澤、百尺一帶抓壯丁,補到公安隊、保安隊。五集村的青壯年也有不少人被抓去當了兵。二是放出閻軍縣政權拘留所的20多個抗日幹部和群眾,強製他們當兵。
趙如鎬宣稱大赦犯人,將其中沒有繼續追告的和沒有重大政治問題的老年人,由村民擔保釋放回家種地;青壯年則要求由村民具保放出,一律補充到公安隊或保安隊當兵。我們都說不願意當兵,隻想回家種地,但就是不放人。趙如鎬還說:“八路軍是抗日的,我們也是抗日的,跟我們幹是一樣的。”
李梅則講:我9歲上,姥姥因為二舅被捉走、受大刑、坐黑房而憂愁傷心,到6月上就連氣帶病死了。後來,人家非讓寫“保狀”,三舅安好寫不了,後來找人寫了擔保書,才把二舅從監獄保出來,但人家又不叫回家,硬讓他當了兵。
1940年8月,在本家兄長張安壘(1915—1963)和張闞則、張年發等鄉親的連環擔保後,我被放出看守所,但當即和趙五保、趙同水等被撥到公安隊當兵。班長叫南成富,排長也叫巡官是曹保國。同時被捕的杜繼周、李長珍等被分到縣保安隊當兵。
1941年夏,曹保國調走後,翟來好當排長。1942年春,將我調到第四排(排長姓曾)十二班(班長魏國喜)當兵。
南政府對當兵開小差的,抓回來就槍斃,若抓不住本人,就對其家人施行報複。李長珍逃跑後,他父親被槍殺在常行村。杜繼周從保安隊跑出去後,他家的房子被火燒了。我不怕死,起初也想跑,當想到自己跑後馬上就會連累五集村的眾鄉親,思量再三沒敢貿然行事。
我雖在公安隊當兵,但是從未給我發過槍,也不讓我站崗,隻是讓我在辦公室搞打雜,顯然是對我有戒備。
自從我被強製當兵後,家人一直操心我的安危。兄弟張安好聽說有花錢買兵額換出當兵人的情況後,就和親戚一起找到李友恭,想托他找人買個兵額頂替我。但局長王廷玉說:“張安書有暗八路嫌疑,不能放他出去,隻能在這裏幹些跑腿的事務活兒。”後來又讓我跟著辦公室上士文書王銘跑腿,當幫手抄抄寫寫。王銘是個老先生,每月都要到轄區常行村一帶的南、西、北大山上的炮樓統計有關數字,填寫槍支彈藥表、發餉的花名冊等,還得到嶺後底村修理廠送取槍支等。
田立鬥講:嶺後底村位於神山嶺南邊,是南政府手工製造槍炮的兵工廠所在地。日本人得知後,從北邊過來,引路的人走到北行頭村北麵的“嶺後村”時,說這裏就是“嶺後底村”,日本人說:“燒的就是它!”於是將這個村的200多間房子燒了。其實這個“嶺後村”不是“嶺後底村”。
田德廣(56歲)講:神山嶺上有古廟慕容祠、三嵕廟。每年的廟會上有大戲、社火、“八音會”演出,買賣生意雲集,周圍百姓都來趕集看戲。但是,1943年,日本鬼子駐紮陵川縣時,帶著大炮機槍過來,把神山上一進三院的大廟全燒光了,牆磚全部拉到陵川修了營房。
辦公室的雜活多,反正讓我整天不能閑。晚上還得上常行南山碉堡回班裏睡覺,在村東土地廟也住過幾個月。翟來好是原看守所的看守員,那時他經常嗬斥:“怎麼還不睡覺!”、“張安書,你們暗八路,晚上都規矩些!”他當了南政府公安局巡官後看管仍然很嚴,我一直沒有機會脫身,無奈中隻能企求時機的到來。
1942年春,日寇掃蕩流澤、百尺和北行頭一帶,八路軍和抗日民主政府在壺關縣安口、盤馬池一帶堅持戰鬥。國軍四十軍退到河南林縣,二十七軍的一個團和南政府公安隊被日軍跟蹤追擊,退到八路軍管轄區的郭家駝時抵抗不住了,經八路軍允許才過境向東北退到平順縣楊威鎮、新城鎮一帶。到了八路軍的後方,二十七軍這個團也不管南政府公安隊。公安局長王廷玉在一座大廟訓話:“這幾天,誰也不能出去,如果有人問就說是二十七軍部隊。”住了四五天,日寇掃蕩過去後,南政府公安隊隨著二十七軍來到石河沐村一帶,不久又回到常行村,在流澤、黃山、壺關城閣老山等地,尋機割電線、炸碉堡,打擊日偽軍。
日寇每年要掃蕩多次,過後,這一地區能穩定三四個月。此間,國民黨軍和八路軍之間又形成拉鋸戰。有一次,二十七軍進犯北政府轄區,在固村南的烏泉寺山嶺一帶被八路軍打敗。由於還是友軍,為了爭取其抗日,八路軍把俘虜的槍支收繳後,將人送還了之。秋天時,八路軍襲擊南政府所在地常行村,燒了山上的炮樓,這時我曾有機會跑過去,但擔心一時說不清身份,如果被送回來,那就更危險了。但也不能當八路軍的俘虜,因此每當跟文書王銘出去時,我走在後麵,隨時準備脫身。不過,一般情況下發生打仗時,後勤人員就被撤到後方了。
在拉鋸戰情況下,公安局長王廷玉看形勢不利,曾一度跑回河南林縣老家。後被叫回來,但他已不敢在常行村多住,帶兩個排到雙方邊界流澤駐防,留一個排在常行村保護縣政府機關。
1943年春,日寇再次對壺關南部地區進行大“掃蕩”,國民黨二十七軍被打垮,退出壺關縣境。駐常行村的國民黨縣政府武裝東逃西竄,公安局長王廷玉與排長璩玉祥帶兩個排投降了陵川的敵人。排長翟來好、邢占元帶著幾十人經由百尺、趙屋,往長治境內的梁家莊跑。這裏距蔭城鎮很近,他們可能是準備投靠鎮上的日偽軍啊!我覺察到他們的企圖後,心裏說我是寧死不當漢奸的,於是下決心尋找機會逃出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