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這間醫院的構造彷彿是特地為了這樣的等待而設計的,兩間急症室就在通道的兩端,中間放置著一整排的橙色塑料椅子,焦急的人們就坐在上麵等待。林衡賜就在左邊的急症室裏急救,而秦育成就在右邊。
女孩靜靜地坐在中間等待,事情巧得令人難以置信,撞倒爸爸的人是媽媽,而最終要怪的人始終是自己。「如果沒有衝到馬路上就好了……」女孩心想著,「如果是注定的,為什麼受傷的不是自己?」
丁馨柔看著自己的妹妹一直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一滴淚也沒有再流,她也隻是沉默。她知道這樣是很不正常,可是,就連她自己也是沒有辦法開口說一句安慰的話。
一切就隻能夠等待,在這裏,生生死死的交接點,沒有人能夠給哭的人安慰。
如果兩扇門同時開啟,丁馨柔不知道究竟會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她不願意再想,她隻是希望女孩沒有事。因為丁馨柔看到女孩被推倒的草地上滿滿的玻璃碎,上麵都是女孩的血,她擔心的不隻是女孩的精神狀況,不隻是女孩現在的心情。她更害怕她受傷了卻不知道喊痛,而腦海中那些尖銳的玻璃一直的浮現,讓她的心越來越不安……
女孩全身衣服現在都是血跡,上頭除了自己的血還有急症室內那兩個人幹掉的鮮血。那些血多得就像女孩受了重傷似的,但一進到醫院,就算丁馨柔跟護士拿了消毒藥水,紗布跟棉花,想要為她包紮,女孩卻不願被她碰一下。
「是在生氣嗎?」丁馨柔心裏一股無奈,隨即又往好事想:「也許真的沒事吧……」
女孩此刻沒有任何的心情存在,除了等待……如果手術室的門永遠都不開啟,她會不會鬆一口氣?「我真是瘋了。」女孩苦笑著打消這個瘋念頭,原來等待是會讓人發瘋的。
突然,急症室的門打開了,那是右邊的門,女孩心裏雖然很急,但身體卻沒有動靜,還是坐著。反而是撞倒秦育成的女人急急忙忙地走到醫生身邊詢問。
「沒有什麼大礙了,隻要住院多觀察幾天就沒事了。」醫生微笑著說。
緊繃的呼吸終於鬆了一口氣,女人也沒想過自己如此擔心。是害怕撞死了人?還是真的擔心他?她也分不出來。丈夫的臉色非常地難看,她知道是該回去了。但,她放不下女孩……還有急症室裏的那個男孩。
「走了啦!還看什麼!」丈夫開口了,還拉著兒子跟女兒,女人默默看了女孩一眼。她知道……這一輩子,女孩都不會再對她望上一眼了,所以,她歎了一口氣走了。
急症室外隻剩下女孩……而女孩現在的等待隻剩下那唯一能牽動她左心房的人。如果失去他,她不知道如何麵對……去麵對以後的日子,麵對他的家人……在聽到右邊的爸爸沒事以後,她更加擔心男孩的情況。因為她的心現在好酸,一直隱隱地痛著。這又暗示了什麼?她不去想,也不敢想……
而這個時候,左麵的急症室打開了門……
※
醫生從急症室走了出來,滿頭的汗水,我看著,腳慢慢地行動了。我走到醫生的麵前……他隻是問我是不是衡賜的親人,我點了點頭……
「他已經渡過危險期了,可是……」
「可是什麼!?醫生!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不能有事的!」這是阿姨的聲音,衡賜的爸爸媽媽已經趕到了。
我一眼都不敢望他們,因為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完全是因為我。我希望醫生口裏說出來的是好事,可是,似乎……天就是愛作弄人。明明脫離了危險期,為什麼還要這麼說?為什麼還要說如果在二十四個小時內,衡賜沒有醒過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
「他會變成植物人?」阿姨的語氣很激動,衡賜的爸爸隻是在醫生說完以後對醫生說了一聲謝謝。
「小寧,你告訴我,告訴我!為什麼小賜會進醫院!?為什麼!?」她抓著我的肩膀,很用力。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低下了頭……我不停地小聲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我知道她聽不到,也聽不進去,可是這個時候,我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還能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