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鳥窩其實是孩子們緣於對飛翔的渴望。鳥兒那嘹亮的叫聲、美麗的羽毛和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姿態,總是令他們心向往之。但成年的鳥兒很難接近,於是,掏鳥窩(捕捉幼鳥和鳥蛋)便成了他們樂此不疲的事。
最簡單的是掏麻雀窩。那時,農村稻草垛多,草房多,麻雀喜歡在裏麵覓食和安居,特別是草房,屋簷低矮,大個子踮起腳就能夠著,麻雀們從屋簷厚厚的稻草下打個洞,就成了自己理想的安樂窩。白天,小夥伴們仰著頭在屋簷下尋找麻雀窩的洞口,記在心裏;晚上,等麻雀們都回窩休息時,大家就打著手電,端著凳子墊腳,將小手伸進洞口,把裏麵熟睡的麻雀全掏出來,放進隨身攜帶的布口袋裏,一晚上就能弄十幾隻。麻雀性子躁,在布袋裏亂撞,到第二天早晨時已死了大半。好在那時候麻雀屬於“四害”之列,死了也是“罪有應得”,索性全交給母親們打理,做出一大碗香噴噴的肉食慰勞他們幹癟的肚皮。麻雀掏完了,小夥伴們又對門前大樹上的喜鵲、烏鴉產生了興趣,這喜鵲和烏鴉都比麻雀大得多,叫聲也格外嘹亮,若是能捕捉到這樣的鳥兒,那該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事呀!有膽大敏捷的孩子就爬上了矮樹,將喜鵲窩、烏鴉窩裏的鳥蛋掏出來,還捉到了幾隻幼鳥,用籠子養著。但被掏了窩的喜鵲和烏鴉並沒有飛走,每天早晨都在樹上叫著,似乎在尋找它們的幼崽。它們還在村裏最高的白楊樹梢壘起了窩,那窩太高了,兩把長梯子接起來都夠不著。那喜鵲叫還好,什麼時候村人都不嫌煩,它是報喜的嘛!可那烏鴉就不一樣了,據說誰見了誰晦氣。我們用幾根長竹竿連接起來,加上木梯,也沒把烏鴉窩弄下來,這讓夥伴們非常泄氣。那烏鴉窩正對著村口隊長家的大門,每天隊長家一開門就聽到烏鴉叫,這令隊長非常惱火,可又無可奈何。當時隊長的小兒子剛十來歲,人長得瘦,但上樹快,村裏人就送了他個外號——猴子。有一天午後,猴子就爬上了高高的白楊樹,我們給他遞上竹竿,眼看快夠到了,猴子搭腳的一根枝丫突然斷了,整個人忽然就從樹上掉了下來,幸虧他身手敏捷,抓住了下麵的一根粗樹枝,緩衝了一下,摔倒在地時,弄了個小腿骨折,疼得哇哇大哭。隊長聞訊後,十分心疼,及時送兒子去醫院治療,打上石膏,按照醫生囑咐背回家中靜養。剛進家門,那烏鴉似乎又在幸災樂禍地叫著,隊長惱羞成怒,抓起斧子硬是將白楊樹生生砍斷了,徹底搗毀了烏鴉窩……
改革開放後,農民生活日益富裕起來,家家戶戶造起了磚瓦房、大樓房,鋼筋水泥的結構讓麻雀等鳥兒們無法壘窩,而之前填湖造田、毀林開荒等惡果也逐漸顯現,森林減少,土地拋荒,生態環境惡化,鄉村甚至都找不到一棵像樣的大樹,鳥兒的窩也無處安放。加之,人類肆意捕殺,網套、獵槍及有意無意的農藥毒殺,幾乎將鳥兒們趕盡殺絕,我們抬頭張望天空許久,甚至都看不到一隻麻雀,我們還能到哪兒尋找到鳥窩?
後來,人與自然的和諧被提上了議事日程,鳥類和其他許多動物的保護都得到了法律的保障,連麻雀也為了益鳥。各種槍支被沒收,連孩子們的彈弓也不再瞄準鳥兒。接著,退耕還林,讓荒山樹林蔥蘢,鳥語花香;退耕還湖,讓水麵寬闊浩渺,蝦肥魚壯;城鄉綠化,讓城市的上空鳥群陣陣,路旁的行道樹上更是鳥窩頻現,鳥鳴幽幽……有一天,我忽然發現家裏的空調開不了,找人來維修時,居然是因為麻雀在裏麵做了個窩,造成了電器短路。為了不讓麻雀們再鑽進我家空調做窩,我將維修師傅從空調裏掏出來的麻雀窩和幾顆麻雀蛋放進了一個硬紙盒,掛在我家的陽台上,給它們造了一個安樂窩。每天,看到鳥兒們快樂地飛進飛出,我的心也隨著它們一起在蔚藍的天空中自由地翱翔。但這幾年,禽流感偶爾也猛然來襲,弄得雞鴨鵝等家禽也跟著遭殃,甚至還威脅到人類的安全。專家說,都是飛鳥惹的禍!餐桌上也好久沒了鵪鶉、鴿子等禽類的身影了,對於人類來說,這是福還是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