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下崗女性心理分析(1 / 3)

一九八八年七月十三日晚19時,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節目播送一則消息:“遼寧省大連市金屬器材加工廠因經營不善、虧損嚴重,決定倒閉……”

一石投水,引起軒然大波。

億萬觀眾大惑不解、疑雲頓生:社會主義國家的企業,怎麼會倒閉?

人們也許並未意識到,中國從此開啟了企業倒閉之閘,接踵而至的企業倒閉連鎖反應,宣布我國國營企業改革到了關鍵時刻。

一夜之間,端了幾十年的鐵飯碗打碎了,中國出現了"下崗職工”這個時代的名詞。追憶曆史,下崗職工並非空穴來風,它具有沉重的曆史感,且具有參照性。

五十年代,被戴上“右派”、“曆史反革命”“現行反革命”帽子的人常常被單位除名,下放偏遠農村,實行勞動改造。那實際上是政治原因而非經濟問題的變相失業。

六十年代,天災人禍,經濟困難,工業紛紛下馬,大批工人“光榮返鄉生產”,回到農村原籍勞動。究其實,是我國因經濟滑坡而產生的第一次失業。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工人回鄉被稱為下放,幫助農業生產。他們淹沒在億萬農民中間,農民種田為主,不存在“失業”一說。

七十年代,一場瘋狂的“文化大革命”之後,學校停辦,青年人無書可讀。上千萬“紅衛兵小將”閑散街頭,無事可幹。大批知識青年奔赴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明眼人一看便心知肚明,又是一次失業潮。

八十年代,改革之初,知青大返城,城市人口爆增,沒有工作可做,待業青年比比皆是,待業即失業。

待業與下崗,一個性質兩種概念,區別僅在於:待業並非從國營企業富餘出來的人員,而下崗卻是手裏的鐵飯碗被砸了,單位僅發給生活費。

可見,下崗並非全是改革的副作用,而是曆史的必然。

中國,十二億人口的大國,沒有哪個政府能提供足夠的工作崗位。不同曆史時期的失業現象客觀存在,隻不過失業現象並未引起人們特別的注意。

發展經濟,改革開放,市場經濟的殘酷競爭,迫使人們麵對嚴峻的事實:下崗。

當一個企業效益不佳、麵臨生存危機時,不得不裁減人員,精簡機構,縮緊開支,維持生存。下崗,乃是商品社會必然發生的現象。

不少虧損企業和單位不得不采取“丟卒保帥”的辦法。問題在於:誰見卒子7

而徹底倒閉的企業,則連這點權利也沒有,職工全體下崗。但仔細分析,這些下崗人員中,誰是最大的受損者?

我們麵對兩個問題,不得不作出回答:婦女。

1.1 女性下崗大趨勢

一九九二年中,具有百年曆史的重慶市針織總廠宣布倒閉,三千餘工人下崗,其中女紡織工占百分之八十九,在該市創女工下崗新紀錄。

緊接著,川棉一廠,陝西國棉九廠,江蘇棉紡廠……大批棉紡廠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相繼大量裁員。棉紡業不景氣舉國公認,而這些企業基本上是女工的天下,意味著女工下崗潮首先從棉紡業開始。

隨著改革的逐步深入,虧損企業好象展開了下崗競賽,許多國營企業大批裁員,縮小規模,這是多年計劃經濟造成的後果。在考慮下崗名單時,廠長經理們首先把視線轉向女職工。

據有關勞動部門統計:

一九九二年,全國下崗工人十二點五萬,其中女工占百分之五十五。

一九九三年,全國下崗工人三十萬,其中女工占百分之六十一九九四年,全國下崗工人八十萬,其中女工占百分之七十以上。

一九九八年八月止,全國下崗職工累計達一千三百萬,其中女職工占百分之八十八以上。

預計在本世紀結束之前,全國還將有兩百萬下崗職工加入失業大軍,不用說,女職工仍將占絕大部分。

世紀之交,掀起下崗女工大趨勢。

方方麵麵的人料所未及。

陰盛陽衰

做女人難,明顯說對了一半;做名女人更難,普遍女人聽了富姐的調侃,恐怕氣得要罵娘。

女工下崗大潮洶湧。經濟滑坡,企業倒閉,單位裁員,倒黴的事兒首先攤在女人身上。下崗女工的心情,名女人們自然沒法體味。

曾幾何時,婦女解放運動遍及全國,姐妹們意氣風發,鬥誌昂揚。女飛行員駕銀燕翱翔藍天,女司機開火車馳騁大地,女縣長、女市長與男子平起平坐,共商國家大事。女經理,女廠長,改革大潮中不讓須眉,大展身手。

更不要說中國體育陰盛陽衰,女足衝向世界,女排“五連冠”,乒乓球、羽毛球女運動員稱雄世界,令女權主義者牛氣衝天。文化界女作家出盡風頭,就連家務小事,婦女也大顯雌威,小男人“靠邊站”。

中國,一度成為婦女的天堂。

女性的輝煌,舉世矚目。

女性的成功,助長了自大心理,經久不衰,對時代的巨變缺乏足夠的心理準備,更不用說接受改革開放帶來的嚴酷現實;

婦女解放與女性下崗,根本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前者具有政治意義,後者則完全由經濟規律支配。但習慣性思維往往把這兩種概念混為一談,令婦女們憤憤不平: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憑什麼淨讓女人下崗?想不通!

滿足於榮譽,便不能冷靜地反省自身。女工下崗現象,恐怕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大鍋飯的犧牲品

在計劃經濟時代,我國企業生產習慣於指令性計劃,不按市場供求規律辦事。職工幹多幹少一個樣,大鍋飯人皆可吃。企業效益不和工人工資掛鉤,職工的貢獻差別無法體現,一定程度上掩蓋了男女職工體能和技能的差異,形成虛假的男女平等,同工同酬現象。

“國不患寡而患不均”。在絕對平均主義思想的指導下,物質文明落後,生活用品匱乏,但職工收入差別不大,人人心安理得,不思進取,高就業,低收入,限製了個人積極性,國家經濟長期落後,貧困拖了民族後腿,曆史向前進一步都艱難曲折。

改革開放後,舊的經濟體製被打破,我國迎來多元化經濟同時並存的繁盛時代。國營企業,私營企業,合資企業,獨資企業,各種經濟模式展開競爭,大顯神通,都想在市場經濟中站穩腳跟,爭一塊蛋糕。

舊的經濟體製落後,產業結構不合理,人員配置失當,必須進行改製,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尋找生存之路。

國營企業麵向市場後,男女職工平等現象被競爭打破,男職工的勞動技能和體能占了優勢,女職工自然成為“優先”下崗的對象。

大勢所趨,曆史必然。

女性生理劣勢

舊的產業結構中,關係到人民吃和穿的生產企業占有較大比重。這些企業大多屬於低技術密集型企業,如食品、棉紡織、日用品等行業。職工的勞動技能級別低,男女職工皆可勝任,不需要特殊的訓練和文化水平。在“男女平等”的指導思想下,大量家庭婦女走上工作崗位,與男子同工同酬,體現一定時期的政治導向。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勞動密集型的企業已不適應現代社會,逐步提高技術含量和生產手段。低技術和高效益的矛盾日益突出,導致落後的企業被淘汰出局。

以棉紡業為例,人造纖維大量進入市場,無紡布和噴氣紡織技術出現,使傳統紡織業嚴重萎縮,而這些企業女職工居優勢,下崗的命運不可避免。

其它低技術密集型企業同樣如此,未倒閉的工廠大多保留男工,這是從經濟效益出發,決非歧視婦女。從生理現象看,男性的體能優於女性,吃苦耐勞,適應變化。發達國家如日本,工廠主寧可給男職工配偶發放“家務工資”,也要她們呆在家裏,以保住工廠的經濟效益。

現代後工業社會中,企業自動化程度高,隻有那些具有高技術專業的女性能夠留在崗位上。大腦生理科學證明:女性長於 形象思維,適合從事社會科學類工作;男性長於數量邏輯,適合自然科學類工作。學校教育也表明:男生數理化成績優於女生,女生文史哲方麵超過男生。

性別優勢造成社會分工不同,工廠追求經濟效益,在聘用人員時當然優先考慮有技術特長的男職工,女職工隻能退居其次。

經濟越發展,企業技術含量越高。我國社會剛剛步入現代化門檻,舊企業富集的人員中,女職工不能與男職工競爭,下崗工人中女性居多,這是發展中國家的必然規律。

1.2 下崗女工的心理挫折

改革進程勢不可擋,下崗大潮席卷全國。

目前,我國下崗女工接近千萬大關,並且還將突破此數,繼續增加。

許多習慣於“敲鍾吃飯,蓋章拿錢”的職業女性,忽然下崗,失去經濟來源,隻領微薄的生活費。有的企業徹底倒閉,社會保險未能及時跟上,下崗女工斷絕了經濟來源,內心的惶恐不安,可想而知。

中國老百姓素有“知足者常樂”、“小富即安”的小農經濟意識,如果連“知足”的條件也不複存在,怎麼讓人安定?

下崗女工缺乏足夠的心理準備。“別人都沒下崗,怎麼偏偏是我?”這樣的疑問,無數次在下崗女工中閃現。

實在無法想通!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中國婦女在建設祖國的曆史時期,功不可沒,有目共睹。

市場經濟隻承認勝利者,失敗者不論過去多麼輝煌,打不動金錢冷酷的銅心。

下崗女工有的精神失常,有的甚至走上絕路,以死抗爭。

下崗女工麵臨生存危機和精神壓力。

各級領導全力以赴,設法解決下崗工人的生活問題,減輕他們的思想壓力。

有的地方明確規定:夫妻中隻能下崗一人,不用說,女性首當其衝。

黨中央領導人三令五申,要求地方黨組織切實做好下崗工人的思想工作,妥善安排他們的生活。

江澤民主席視察黑龍江災區,特別到下崗工人家庭訪問,關心他們的生活。

朱鎔基總理所到之處,總要強調對下崗工人的關心,要求人民政府心係群眾。

在各級領導的努力下,上千萬下崗工人生活穩定,情緒平靜。這是中國政府創造的一大奇跡,表明人民擁護政府,政府關心人民,改革開放進程也因此未受下崗潮的影響。

然而,心理挫折畢竟需要時間來撫平,下崗女工不可能很快忘卻過去,進入新的角色。

這是個艱難而痛苦的心路曆程。

副廠長的戀舊情結

象往常一樣,馬玉蘭做好晚飯,全家老少圍坐在飯桌前,就著豬骨頭燉羅卜,吃得津津有味。

丈夫習慣地摸出一小瓶二兩裝的“二鍋頭”,他是個搬運工,體力消耗大,每頓喝兩口酒,舒筋活絡。

丈夫呷一口酒,伸出筷子去挾盤子裏的炒雞子,可是兒子小斌和寄住在家中的侄兒動作飛快,把炒雞子一掃而光。孩子讀初中,正需要營養。

馬玉蘭忙回廚房給丈夫端一碟炒花生米,以備急用。

這時候,小斌“啪”地打開那台18寸老式“北京”牌彩電,中央1台正在節目間歇播送公益廣告。熒屏裏,一位中年婦女默然不語盯著窗外,心事重重。丈夫模樣的男子在旁邊喃喃自語:

“自從她下崗後,話也少多了,心裏不好受,我勸她想開些,路自個兒走……”

馬玉蘭端著碟子不動,呆望著電視出神。

“啪”地一聲,碟子摔碎在地上,花生米四處滾動。

眾人一驚。

馬玉蘭放聲大哭,跑回寢室,“砰”地關上門。

耳目不靈光的公公嘟噥道:“怎麼回事呀,好好的就哭了,誰招惹她啦?”

丈夫沉重地歎口氣,揚脖將酒一飲而盡。

電視公益廣告講下崗女工的事,揭開了妻子心裏的傷疤。他明白。

馬玉蘭原是一家塑料廠的副廠長。那廠子不大,職工隻有八十來人,本是一家街道作坊。二十一年前,馬玉蘭趁知青返城的當兒,從鄉下回到城裏,一時沒有工作。居委會主任說,你去領導塑料廠吧。馬玉蘭立刻承擔起負責人重擔,和七八個老頭老娘們做塑料藥瓶。

那是怎樣的一個廠呀,月產值不到千元.馬玉蘭的月工資最高,也隻領到三十元。但到底是個工作,馬玉蘭很知足。艱苦奮鬥了七年,廠子規模漸漸擴大,利潤逐年上升,最多的時候領到五百元的月工資。廠子有了七八十人,劃歸市二輕局管理,成了正式的國營企業。

馬玉蘭總算鬆了口氣,靠著廠子,今生有保障了。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進入九十年代,塑料工業突然大發展,到處都在建廠,連郊區農村也冒出數不清的家庭塑料廠,生產涼鞋、日用品什麼的。大街地攤上擺滿廉價塑料製品,馬玉蘭的工廠開始滑坡,產品虧本也難賣出。熬了三年,虧損上百萬。最後上麵說,廠子沒法開下去了,倒閉吧。

工人們每人領了一千塊錢,工廠被一家房地產公司買去修房,連地皮也沒了。

馬玉蘭成了下崗職工,每月領八十元生活費,呆在家裏伺候老人、丈夫和孩子,標準的家庭保姆。她心裏苦悶極了,當年大小還是個領導,如今在家,說話低三下四,見人矮三分,不甘心哪。

她心裏的結打不開,最怕別人提到“下崗”二字。偏偏這兩年,電視、報紙上頻頻提到下崗現象,連廣告也談下崗女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馬玉蘭自從下崗後,成天呆在家裏,沉默寡言,不和外人交往,整個兒變了。她丈夫曾帶妻子去醫院,醫生說得了精神抑鬱症,搞不好會自殺。丈夫嚇壞了.警告全家不得在馬玉蘭麵前提“下崗”的事。但防不勝防,電視節目可由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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