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宋人的筆記,另一麵他的副司令曹翰,後來奉命攻打九江。打進了九江,縱兵擄掠,還要屠城。而他自己卻裝了二十幾船的財貨寶物,悄悄地運回家鄉去了。與曹彬相較之下,就有天壤之別了。
記得電話連續劇《三國演義》片尾曲中有歌詞曰:“擔當了生前事,何計身後評……”大約是為了安慰那些身後名聲佳者。但像曹彬這樣曆史上有名的仁將,就根本用不著什麼宛轉的安慰:身前走得端、行得正,身後自然不會留下歪歪邪邪的名聲。
超越的詩篇超越的人
人生在世,順境和逆境都可能遭遇,這並不以人的主觀意誌為轉移。尤其是某些逆境,更是考驗人的意誌和胸襟的關節。有的人一遇坎坷便一蹶不振,頹廢不堪;有的人雖然內心痛苦,卻能磨礪出光華閃耀的珍珠——用自己的才情、體驗、感受、詩心……他落榜了!一千二百年前。榜紙那麼大那麼長,然而,就是沒有他的名字。啊!竟單單容不下他的名字“張繼”那兩個字。
考中的人,姓名一筆一劃寫在榜單上,天下皆知。奇怪的是,在他的感覺裏,考不上,才更是天下皆知,這件事,令他羞慚沮喪。
離開京城吧!議好了價,他踏上小舟。本來預期的情節不是這樣的,本來也許有插花遊街,馬蹄輕疾的風流,有衣錦還鄉袍飾加身的榮耀。然而,寒窗十年,雖有他的懸梁刺股,瓊林宴上,卻並沒有他的一角席次。
船行似風。
江楓如火,在岸上舉著冷冷的爝焰,這天黃昏,船,來到了蘇州。但,這美麗的古城,對張繼而言,也無非是另一個觸動愁情的地方。
如果說白天有什麼該做的事,對一個讀書人而言,就是讀書吧!夜晚呢?夜晚該睡覺以便養足精神第二天再讀。然而,今夜是一個憂傷的夜晚。今夜,在異鄉,在江畔,在秋冷雁高的季節,容許一個落魄的士子放肆他的憂傷。江水,可以無限度地收納古往今來一切不順遂之人的淚水。
這樣的夜晚,殘酷地坐著,親自聽自己的心正被什麼東西齧食而一分一分消失的聲音。並且眼睜睜地看自己的生命如勁風中的殘燈,所有的力氣都花在抗拒,油快盡了,微火每一刹那都可能熄滅。然而,可恨的是,終其一生,它都不曾華美燦爛過啊!
江水睡了,船睡了,船家睡了,岸上的人也睡了。惟有他,張繼,睡著,夜愈深,愈清醒,清醒如敗葉落餘的枯樹,似梁燕飛去的空巢。
起先,是睡眠排拒了他。(也罷,這半生,不是處處都遭排拒嗎?)而後,是他在賭氣,好,無眠就無眠,長夜獨醒,就幹脆徹底來為自己驗傷,有何不可?
月亮西斜了,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有烏啼,粗嘎嘶啞,是烏鴉。那月亮被它一聲聲叫得更黯淡了。江岸上,想已霜結千草。夜空裏,星子亦如清霜,一粒粒零落淒絕。
在須角在眉梢,他感覺,似乎也森然生涼,那陰陰不懷好意的涼氣啊,正等待凝成早秋的霜花,來貼綴他慘淡少年的容顏。
江上漁火二三,他們在幹什麼?在捕魚吧?或者,蝦?他們也會有撒空網的時候嗎?世路艱辛啊!即使深灑的捕魚人,也不免投身在風波裏吧?
然而,能辛苦工作,也是一項幸福吧!今夜,月自光其光,霜自冷其冷,安心的人在安眠,工作的人去工作。隻有我張繼,是天不管地不收的一個,是既沒有權利去工作,也沒福氣去睡眠的一個……鍾聲響了,這奇怪的深夜的寒山寺鍾聲。一般寺廟,都是暮鼓晨鍾,寒山寺廟敲“夜半鍾”,用以驚世。鍾聲貼著水麵傳來,在別人,那聲音隻是睡夢中模糊的襯底音樂。在他,卻一記一記都撞擊在心坎上,正中要害。鍾聲那麼美麗,但鍾自己到底是痛還是不痛呢?
既然失眠,他推枕而起,摸黑寫下“楓橋夜泊”四字。然後,就把其餘二十八字照抄下來。我們說“照抄”,是因為那二十八個字在他心底已像白牆上的黑字一樣分明凸顯: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
感謝上蒼,如果沒有落第的張繼,詩的曆史上便少了一首好詩,我們的某一種心情,就沒有人來為我們一語道破。一千二百年過去了,那張長長的榜單上(就是張繼擠不進去的那紙金榜)曾經出現過的狀元是誰?哈!誰管他是誰?真正被記得的名字是“落第者張繼”。有人會記得那一屆狀元披紅遊街的盛景嗎?不!我們隻記得秋夜的客船上那個失意的人,以及他那場不朽的失眠。
爭強好勝者的命運
喜歡爭強好勝的人,其情懷多優於常人,在社會生活的熔爐中,要麼以痞稱霸,要麼以帥稱雄。爭強好勝者既可讓自己的成功耀人眼目,令人仰視,也會讓自己的失敗慘烈痛心,不可收拾。不論成功還是失敗,都給人以特殊的啟迪和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