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軍訓(2 / 3)

曹磊那廝沒想到這麼八婆,連手底下的人踢正步踢順拐都滿大街宣傳。我偏過頭無比仇視地看了一眼曹磊,沒想到曹磊居然咧著嘴一臉無辜得要哭了:“小通訊員,不是我往外說的啊。”

果然不是曹磊說的,這個問題在營長吹哨說休息十分鍾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我同桌仗著自己稍微有點沉魚落雁之姿,滿營地溜達,碰上病號連還要停下來安慰兩句:“有病就趕緊去治嘛,不要在這裏偷懶。我們連的安曉是我同桌,她雖然踢正步順拐,但是她並不氣餒,反而越挫越勇……”

我覺得認識了我同桌花光了我這一輩子所有的運氣。

“安曉,我真羨慕你。”音源的方向在正左方,我側過頭,發現是這幾天剛剛熟識的三班的周琳。

周琳長相乖巧清純,性格又好,長得特像黃教主的緋聞對象Angelababy。看到她的第一眼,我險些張口喊出“教主夫人”。也是在見到周琳的第一眼,我心裏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成為“×女郎”的白日夢徹底告吹。就周琳那姿色,和我站在一起,導演不選她都天理難容。

可這周琳嘴裏的“羨慕”卻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你也想當通訊員?”周琳訕笑著搖了搖頭。“你和副連的關係很好呢。”天地良心,我再猜不出周琳的心思我就真傻缺了。周琳的語氣和眼神裏傳達出來的信息,到達我腦子裏再自動解碼,分明就是她周琳對我同桌感興趣。

“他那人自來熟。”我忙小聲證明自己的清白,“就是開學那天跟他做了同桌,人很抽,你隨便瞥他一眼,他就會顛顛地跑過來跟你say‘嘿’。”

“他很喜歡往男生堆裏紮呢。”

周琳說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卻立時震驚了。這節奏不對呀。我同桌絕對是男人啊,他不往男生堆裏紮該往哪兒紮啊!紮女生堆的不是色狼就是娘炮啊!興許是我跟周琳談論的,有關於我同桌的話題引起了廣大女性朋友的興趣。休息哨一響,我身邊就團團圍坐著十幾個長相姣好的女性,一雙雙眼睛冒著火熱的紅心催我講我同桌的事跡。我對我同桌真的不了解啊,除了他很小氣,吃煎餅果子沒有還我錢,我就真的不了解了啊。

可是看著我四周一雙雙欲求不滿的眼睛,我仍是淡定地揮了揮手,表示我可以滿足她們的求知欲。眼睛瞥到我同桌朝我們的方向走過來,一圈女性朋友瞬間嬌羞到失聲。

“喲,通訊員同桌這是帶領群眾過家家的節奏啊。”

我同桌的低音炮在我聽來那就是絕對的福音,我趕忙將他拉到圈子的中心坐下,順便提議讓副連講講他的生平。看著我同桌激情澎湃地講他剛出生的時候是怎麼死活咬著護士的手不撒口的時候,我欣慰地拿起曹磊的水杯屁顛屁顛地給他接水去了。

我也得抱我們連長的大腿不是?

隔天下午拉歌時聽曹磊吼了一嗓子,我堅定地想要抱他大腿的想法就夭折了。

跟一、二班組成的三連對抗時,人家三連拉的歌都能編出花來,曹磊五音不全還喜歡自創。

三連一鼓作氣唱完後,曹磊就帶頭起哄。

“一、二班那個吼嘿,來一個呀嘛吼嘿。”然後胳膊一抬,指使我們一幫小兵跟著起哄,惹得三連連長一直罵我們小混混,再不跟我們玩了,曹磊就咧著大白牙衝我們笑。

“他們沒情趣,我們玩自己的。”他衝著周圍掃視了一圈,然後衝我同桌打了個響指。

“副連,給咱表演個節目。”我同桌也不忸怩,跑到圈中心就吼了一嗓子:“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嘿!”

曹磊剛喝了一口水,這一下子,本來想忍著,剛偏過頭,看到我,噗的一口全噴我臉上了。

“連長!”我憤怒得恨不得對他比中指。

曹磊一邊笑一邊從口袋裏拿紙巾。

“對不起啊,我剛一回頭就看到你,我沒忍住就噴了你一臉……”曹磊缺心眼,我決定原諒他。

問題是我那個缺心眼的同桌還站在原地任人恥笑,曹磊解救眾生一般朝我同桌身上扔了個空瓶子。

“滾回去,淨給我丟人!要不,”曹磊眼珠子轉了一圈,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時,我趕緊往後縮了縮,曹磊就笑了,“誰還來一個?”話一說完,先是女生起哄,然後又是男生。曹磊沒聽清起哄的對象是誰,偏過頭來問我:“安曉,你嗎?”你媽!

我衝他瞪了瞪眼,心說:你耳朵瞎了嗎?!聽不出來他們在喊“周琳”嗎?!

周琳欲迎還拒,站起來走到中心位置,微微地欠了個身唱了個《至少還有你》。美女入場,眾人自是看得如癡如醉,就連曹磊那廂都咧著嘴叨叨。

“怎麼我沒注意到我們連物種這麼豐富呢。”

我瞥了曹磊一眼,心說你這是配對呢,耳朵裏卻沒放過男生起哄聲音中此起彼伏的“副連”和“江湖”。

我心說不能夠啊,周琳前一天還需要從我嘴裏得到我同桌的消息呢。

我在這邊納悶得夠嗆,我左邊坐著的女生卻聊high了。

“周琳和副連什麼時候出情況了?”

“這兩天吧,休息時兩個人常在一起聊天呢。”

“這也太突然了吧,這進展程度我可接受不了。”

“這就不是讓你接受的。”

……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來來去去地戳我心窩子。坐我右邊的曹磊估計也聽到了,偏過頭來看著那兩個女生。

“我還以為是我的小通訊員和副連呢。”那兩個女孩一看連長也加入八卦的行列,樂顛顛地抖得更多了,絲毫不在乎我作為一個被虧的當事人的感受。

“安曉和江湖不可能的。”“怎麼不可能呢?”我們連長鍥而不舍。“就是不可能。他們兩個磁場太契合了,連長你沒發現嗎?”“……”我們連長沉默了。“他們看起來關係太好了,關係太好的人是不會被人傳八卦的。”“就是。關鍵是副連就沒把安曉當成女生……”這是人話嗎?

估計曹磊大腦當機了那麼一分鍾,然後周琳就唱完了。坐在我同桌身邊的一個男生還討好似的站起來,衝周琳一擺手:“嫂子過來坐。”眾人一陣哄笑,周琳也就半推半就地坐下了。曹磊看了我一眼,我又瞪了回去,曹磊攤手表示無奈。

“安曉,你代連長表演一個唄。”那天下午軍訓結束後,解散的時候曹磊率先對我行注目禮,接著就是被曹磊帶動的一整個四連。

曹磊甚至暗暗地跟上我,哀歎了一嗓子。

“我那人來瘋的小通訊員你去哪兒了,剛剛一臉憂傷地唱《愛情買賣》的那個人是你嗎,我的小通訊員?”我連迷彩服都沒換蹬著膠鞋跑成了一陣風,身後留下一整連瘋狂的笑聲。

除了我同桌後知後覺地撒丫子追我:“同桌,咱倆坐一趟車,等我! ”

回到家的時候老安在廚房做飯,他早就從前些天喝醉酒之後的尷尬中重生了,聽到開門聲拿著鏟子跑出來問我:“你想吃番茄炒蛋還是蛋炒番茄?”

“……”有區別嗎?

坐在沙發上,剛拿起一個蘋果還沒往嘴裏塞,我就覺得自己福爾摩斯附身了。

鼻子貼在沙發上聞了聞,又觀察了一番茶幾上水果盤的擺放位置,我摸了摸鼻子,此沙發一定有女人坐過。吃晚飯的時候,老安各種神清氣爽,甚至還心血來潮地哼起了我教他的《愛情買賣》。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老安你那火速開啟的老少男模式是什麼啊,你臉上那兩團不正常的紅暈,別告訴我是番茄醬啊!“家裏有人來過嗎?”我故意裝作漫不經心,內心實則波濤洶湧,老安你自己坦白了能怎麼的呢!

“嗯,”老安無比嬌羞地夾了一筷子雞蛋放到我碗裏,“隔壁的張婆來了。”

我覺得我有必要調整一下呼吸——張婆是街坊鄰裏嘴裏有名的老紅娘,老安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我腦內解碼解成亂碼,心說:就算老安真的春心蕩漾,也得要顧及我的意見,考慮我的感受。

我特小心翼翼地看著老安,一臉虔誠地雙手合十:“以上帝之名告訴我,老安,張婆給你介紹的後媽漂不漂亮?”不漂亮的話就休想進我們老安家的門。“什麼?”老安一臉疑惑。我直衝他擠眉弄眼,心說:你就裝吧,早晚不還得告訴我。

打啞謎打多了,我忘了老安年輕時是個街頭霸王來著,隻見他伸出手大力地將桌子一拍,滿意地看著桌子抖了三抖。“小兔崽子,你再給老子打啞謎!”“報告老安,你這難道不是要告訴我給我找個後媽的節奏嗎?”被老安嚇得渣渣不剩,我琢磨著要不要將他醉酒後號啕大哭的錄音掏出來,起點恐嚇效應,老安卻忽然沉默了。

這不科學,而且我分析得合情合理。

“張婆把家裏的鑰匙丟了,我讓她來咱家坐了坐。”頓了頓,老安特無辜地看著我,“曉曉,你是不是特想要個後媽?”

這個問題很深奧,我一時回答不了。一方麵我確實覺得家裏冷清,老安也確實孤單;另一方麵,我也確實對“後媽”這個詞有些接受無能。

我和老安都沉默了。

大概我們同時都想到了那個人。

“老安,你說兩個關係太好的人是不是不適合在一起啊?”晚飯是在這個問題之後結束的。老安回答不上來,我也沒指望他回答,就是莫名地覺得這句話超出了我的腦負荷,好像有什麼一直在戳心窩子,生疼生疼的。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床上呈昏昏欲睡狀態,半眯著眼睛抓過手機,剛放到眼前,就被明晃晃的幾個字閃瞎了眼睛。“至高無上無所不能的同桌”來電。我噌地從床上坐起來,第一反應是“我什麼時候存了這麼個東西”,第二反應是“那貨什麼時候偷拿我手機給自己存了這麼個燒包的名字”,第三反應是“這手機也真牛掰,居然能存下這麼長的名字”。

眼見著手機鈴聲越響越歡快,越歡快越響,大有不屈不撓之勢,我才顫顫巍巍地接起電話。手機還沒放到耳邊,我同桌的聲音就透過話筒傳過來了。

“同桌你在幹嗎?!居然讓我打這麼久!”默默地擦了一把冷汗,我真替我同桌的人品著急。“幹嗎?!”我的語氣也自然不善,說出來之後竟莫名地想要看他手機裏我的名字是什麼。

“哈,一定是看到我給存的名字很激動對不對?”“咱倆從前……認識嗎?”我覺得一定是我間歇性失憶了,以我同桌這自來熟程度,我一定是錯過了什麼。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同桌啊……嗚嗚嗚……”我同桌哭著掛掉電話,我扶額感歎有同桌如此夫複何求。

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操場上那兩個女孩的對話。

關係太好的人是不會被人傳八卦的。

副連就沒把安曉當成女生。

感歎了一番女人果然是感性動物,我翻了個身就又快速地進入了夢鄉。

氣象預報說周四會有暴雨,我從早上開始就一直都在苦逼兮兮地看天,弄得曹磊還以為我得了什麼抑鬱症。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和周倩端著飯盒坐在餐廳門外的台階上,一臉虔誠地衝著老天許願。

我說:“下雨吧,就算早上不下,從現在開始下雨吧。”周倩說:“太累了,從現在開始下個三天三夜……”話還沒說完,原本就陰沉沉的天忽然打了聲巨大的悶雷,我和周倩被嚇得險些將手中的飯盒扔掉,下一秒就是平複心情之後的歡呼雀躍。不到十分鍾,大雨就嘩啦啦地下起來了,迅速躲到餐廳,我掏出手機給曹磊發短信:“連長,兩點還集合嗎?”

曹磊的短信很快就回複過來:“你們不就盼著這一天嗎?通知各位同學都回自己班級上自習。”“遵命,長官。”

解放區的天是暴雨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

迅速在四連群裏發了條祝賀大家解放的信息,再往餐廳窗戶外一瞧,我和周倩又有些蔫了。

雨下得太大,餐廳距離教室又太遠,根本就不可能跑回去。距離兩點鍾還遠,我和周倩索性就和一眾被困在餐廳裏的同窗等雨停。可一個小時過去了,大雨沒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已經有按捺不住的男生女生將迷彩服脫下來套在頭上衝進雨中,緊接著,是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在雨中狂奔的大部隊。周倩一咬牙,拉著我走到餐廳門口,脫下迷彩服往頭上一包,嘴裏喊著“衝啊”,就真的衝了出去。

我還站在餐廳門口,眼睜睜地看著周倩裹著迷彩服衝出去。牙都要咬碎了,心說淋雨也比軍訓強,我也迅速將迷彩服脫下來。可還沒等我將頭完全包住,迷彩服就被人從身後扯下去了。

轉頭之前我還在想最好不是我那個混蛋同桌,否則我就跟他玩命。黑著臉轉過頭剛想罵一句“有病啊”,想說的話就卡在嗓子裏了。和預想的不一樣,不是齜著牙笑得一臉喜慶的我同桌,而是僵著臉將周圍空氣冷凍成冰的蘇越。

我其實是想說些什麼的,可是喉嚨動了動,卻什麼話也想不出來。蘇越的手中拿著一把粉色的雨傘,我猜那麼燒包的顏色絕對是某個女生雨中送炭給他的。而且,我有強烈的直覺,蘇越是來給我雨中送傘的。

興許是我衝蘇越手中那把粉色的雨傘放射的信號太明顯了,蘇越隻將眉毛一挑:“你擋著路了。”

我險些一口老血噴到蘇越那張傲嬌的臉上。

“哦。”

我點點頭,後退了兩步。

我一直自恃自己足夠聰明,否則不會以“中考狀元”的身份出現在清揚高中,可蘇越挑著眉說我擋著他的路的那一刻,我乖乖地後退兩步,竟然忘記了是他在我要奔進雨中的時候,扯住我的校服,阻擋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