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詩文選(1 / 3)

清涼山

(1931年)

紅日照錦城,

雄獅睡猶酣。

朱洪若有靈,

九泉淚不幹。

瀟瀟風雨灑下關

(1931年)

瀟瀟風雨灑下關,

十萬學生不勝寒。

虎踞龍盤逢國難,

請諒雄獅睡猶酣。

戚家堰

(1936年)

瀟瀟風雨戚家堰,

滅倭功績留人間。

方今倭寇複來犯,

竟無一人敢當前。

堂堂華胄男兒漢,

緬懷先賢實赧顏。

何日痛飲黃龍酒,

完成古人未竟功。

聆訓

(1942年)

諄諄教導啟愚昧

循循善誘開茅塞

語重心長正謬誤

耳提麵命育英才

發表在《西北文化日報》上的舊文章

1932年夏天,我開始用“誌均”的筆名寫文章向《西北文化日報》投稿。《西北文化日報》曾刊登過很多我寫的小品文,可惜大部分都找不到了,前幾天整理雜物,無意之中發現了我於1932年12月13日至1933年1月20日期間在《西北文化日報》發表的《高跟皮鞋》、《!?》、《慘》、《衣服救國》等數篇短文,覺得尚有閱讀價值。

高跟皮鞋

誌均

生長在現在這個時代裏的女子,如果那雙纖纖玉足,不穿了一對富有特種引誘力的高跟皮鞋,便不好算為現時代的摩登人物?因此就有許多自命為最新式的女子的姑娘們,大家都想給人家稱讚一聲“時髦”的緣故而隻得“不避險阻”的穿上了一對“踏高蹺”似的高跟皮鞋,但使這種高跟皮鞋,當你打扮得齊齊整整的,穿著它走在馬路上的時候,無疑的的確確是“時髦”極了,不過有時或許也會太“時髦”的緣故,反而弄出不“時髦”的事出來,不信,下列的事實就是一個說明。

西安市的一條畸形的馬路上,一個“濃妝豔抹”,而穿有這“時髦”物——高跟皮鞋的她,正在履聲橐橐的走著,不曉得這條馬路不平呢,還是她那雙皮鞋的構造不牢,竟將二寸多的高跟弄了下來,路上的人,是拍手的在狂笑,她的粉臉也登時漲的通紅了。“黃包車,黃包車”,她急得沒命的喊著。適巧一部都沒有,她隻得拿著那掉下來的一隻“高跟”,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腳高一腳低,活像鐵拐李似的,走到別的一條馬路上去叫車去了。

(原載1932年12月13日《西北文化日報》)

!?

誌均

如雷的刺骨的西北風是怒吼著!看!出人意外的寒雪是仍舊飄舞著!擁有無數貧民的脂膏者穿著千金的輕裘,住著高有七八層美麗的暖室洋樓,吸著價值貧人數月生活(費)的雪茄或香煙,同著形如野雞的豔妾,隔著玻璃窗子,很得意洋洋的向外看看,以作她與他賞心之樂!黃包車夫穿著破不蔽體的夾衣,同時赤著腳!彎著腰!縮著冰溜溜的頭!走在那雪有尺餘的馬路上!刺骨的北風,又好像故意與他為難的吹著他!凍著他!而又不得不拉……不說自己,況且家裏還有70多歲的老母,一天多還沒有吃飯呢!

同樣的是一個人,而為什麼她與他是那個樣子?拉車的他是這個形象呢?

同一的是雪,又是同一的地方,他與她所生的感情是開心快樂,而拉車的他所感到的,為什麼完全是痛苦?

日本強占了東三省,又打進了榆關,我們的守土者,始終以“鎮靜”和“不抵抗”為唯一的口號!但是隻要遇著內亂的時候,它便睜著獸眼,瞄準了隻能打自己人的槍頭,慘殺自己的同胞!為的是什麼原故?

1932年12月26日

(原載1933年1月12日《西北文化日報》)

誌均

慘淡的陽光,斜垂在西山的頂上,反映著四周的烏雲,更顯得無精打采的神氣來,帶哨的黃風,拚命的吹著家鄉,人們的神經上,更覺得冬神的凶猛!在這樣環境之下,素日無聊的我,更覺得像煞有介事的坐也不是,運動也不是,提起看書,便覺得頭痛的要緊,於是隻得昧著良心,學那宰予書晝寢的故事,但不多時,忽然聽見一位同學在窗外驚訝的喊道:

“想不到的事,這麼樣大的冷雹,真怕呀!……”因為著好奇心理和受刺激的精神所差使,不能不毫無留戀。但他呢,一聲不響的將我看了一下,接著便落下那無比的傷心淚來,我同時也癡呆莫名其妙的也伴著流淚。好久,他悲不成聲的又看了幾番才說道:“均!今年打下的幾石麥,被差人完全裝去了!你是知道的。但家裏十幾口人是非吃不成的,沒法,隻好五分利息去借人家的錢,買些米喝稀粥,但我來時米也不多了!雖然如此,但還有一線希望的。便是地裏種下的麥,哼!誰料想被黑霜打的死完了!我看你的書是念不成了!同我一塊到山裏去逃荒,你意思怎的?”“伯父!我當然是順從的,但我覺得……唉!……”

當啷!自習鈴搖得討厭!

(原載1933年1月13日《西北文化日報》)

衣服救國?

誌均

為著“九一八”事變而罷課以來的今天早晨,精神是特別的興奮,所以起來的時候也比較早,於是照例的整理之後,便匆匆地跑到校園中去做呼吸運動,沒有多時,忽然聽到立正和喊“一、二、三、四”的體操聲,從操場中遠遠的一陣一陣的送來,我不覺得詫異的想說道:“咦!校內為政府認為有受軍事訓練資格的義勇軍——高中同學,雖然上操的鈴搖過多時,但他們還都靜靜悄悄的在甜蜜的睡鄉中,那麼,是何許人在體操呢?”為了這個好奇的問題,所以不得不出去看一番。不是內亂有餘的兵,也不是別校的學生,原來是約有150多名的工人在那裏上早操,他們所穿的雖是顏色和長短不一的便衣,若在一般專務外表的人看去,固然有點不雅和不整齊,但若仔細觀他們的精神和絕對的服從性,令人真是佩服而生敬——在立正的時候,個個挺胸,目不他視,嚴肅的好像塑像一般,即就是稍息,也不東倒西歪的任意亂動,若論到動作,更是楚楚可觀,比起一天到晚喊空口號而不實地去做的學生,還要好看十倍,再更進一步而比較國內數百萬的丘八,所少的不過幾根隻能打死中國人的火槍和一身灰皮罷了!

然而,這不過是我一個人心目中的工人,也可以說是我的見解,但人們思想不是一致的,所以便有看見而鄙視的人,那不是別的,乃是素日精於理發而兼動輒愛談戀愛和好出風頭的張某,他是穿著齊楚可觀的嗶嘰義勇軍武裝,亮可照人的黑皮鞋,口裏吸著我無以為名的香煙,懶怏怏的走到操場中,向著那出於真誠為愛國而學軍事訓練的工人,想看不想看的看了兩眼,遂向著那拿球而沒操的另一個小工人問道:“你們既然學軍事訓練,為什麼連軍裝都不穿,叫外國人看見,笑也笑煞了!還打什麼日本,豈有此理!”那位正在忘天忘地玩著的小工友,猛然聽到這個難題之後,並不略有難色的答道:“是的!先生!你要知道我們是受苦的工人呀!比不得你們先生的錢來得容易而多,若果拿著那苟延生命的幾塊錢去做軍裝,那麼,餓死便要快了!先生!你明白了沒有!我們並不是不知道軍裝穿上神氣呀!”

夢想不到而毫無預備的他,假白臉上泛著黑紅色,怒罵道:“小鬼!真小鬼!沒知識的東西!我不屑於和你較量,但你們總須顧著中國的體麵……”不三不四的說著走回學校去了!

啊!啊!我是有知識的——我是中學生,所以我會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大約是說學軍事訓練的人若不穿上軍裝,便不配救國。反過來說,隻要有軍裝穿,即就是不受軍事訓練,不拿槍不拿刀,日本兵見了便會害怕的跑了。果爾,那我隻好怨他為什麼不早些將“衣服救國”這個偉大的發明說出來,以防那倭奴未占東三省以先的準備!

(原載1933年1月20日《西北文化日報》)

孤島日記

談談寫日記

1930年8月,我隨大哥郝克俊,告別了生我養我的家鄉臨潼,赴中國的第一大城市上海求學。在我那簡單的行囊中,除了一些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具外還有一本心愛的日記本。那時我每天都寫日記,到了周末便將日記全部帶到哥哥處請他修改並加批語。後來他把這個批改日記的工作交給了他的朋友張警軒,請他幫忙。張警軒為人正直,學識淵博,批改日記十分認真。除了對日記中的文字結構,修辭造句要求很嚴外,還經常給我講一些做人的道理,修煉自己堅強意誌的方法,使我受益匪淺。通過對日記的批改,既提高了我的寫作水平,也提高了我的思想修養和認識水平。實際上,他已成為我的一位很好的校外老師。遺憾得很,我寫的大量日記已經遺失了。

我是提倡寫日記的。日記是時代的脈搏,人生的氣息,沒有什麼文章能比日記更能真實地反映時代的精神,沒有什麼記錄能比日記更能真實地反映一個人的思想起伏。日記的最大特色就是真實。

隨著時代的進步,生活節奏的加快,寫日記的人仿佛越來越少了,我的兒輩們好像還寫過一些,到了孫子這一代,除了迷戀上網之外,對寫日記已經毫無興趣了。在我們那個年代,寫日記是人生的必修課,不寫日記,是絕不會上床睡覺的,因為它標誌著這一天還沒有過去,這一天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根據我們所受的教育,當天的作業必須當天完成,完不成是不許睡覺的。所以,如今我已經年逾九旬,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日記是不能不寫的。雖然不能像年輕時那樣,長篇大論地寫在專門的日記本上,卻依然十分認真地寫在台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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