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站在濠河邊,望著崇川春光明媚萬紫千紅的山山水水。在她接待的眾多茶客中,阿江是最年輕、最有學問的茶客。接觸交往中,月兒憑女人的直覺感到阿江愛上她了。後來聽說,他大哥到顧府向老爺提過親,被老爺拒絕了。會不會因為這個原因阿江要離開崇川呢?昨天喝早茶時,阿江約她在濠河邊見麵,說有話和她說。
阿河到顧府為阿江提親未果後,阿江再也沒有到“天水茶樓”來喝過茶,這次約月兒見麵,他想和月兒說什麼呢?不管他怎麼怪她、怨她,甚至罵她、打她,月兒都應該理解他、原諒他,不過,月兒要向阿江解釋清楚,她愛他隻能愛在心裏,關於婚姻大事,她是身不由己,力不從心,一切由顧老爺做主的。
阿江來了。
阿江沒有埋怨和責備月兒,他是來和月兒告別的:“月兒,我來和你告別的,我要回揚州教書了。”
月兒:“阿江哥,我請你喝茶。走吧,到茶樓去坐坐。”
阿江:“月兒,我們兩個人是有緣無分,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再見麵。我會永遠記住,來崇川時在‘機器快’船上講茶故事和在茶樓喝‘天水茶’,吃‘甜夾鹹’的事。”
月兒:“阿江哥,揚州到崇川不是十萬八千裏,乘‘機器快’船也很快,想來就來嘛,顧家的茶樓天天開門,想什麼時候來,都可以來呀!”
阿江:“……我會來的。”
說著話,已到茶樓門口。
月兒:“阿江哥,你先上樓,我去買‘甜夾鹹’,馬上來替你泡壺‘天水茶’,等我。”
不多時,月兒買了“甜夾鹹”上樓來了。
月兒為阿江泡製了一壺龍井“天水茶”。
阿江:“月兒,雖然我高攀不上你,不能娶你為妻而感到遺憾,但我愛你是我的權利,對甭?”
月兒點點頭,囁嚅:“阿江哥,其實我也愛你。”
阿江遺憾地說:“可是,顧家的當家老爺已經把你許配給顧家二少爺了。”
月兒痛苦地說:“阿江哥,你會娶比月兒強,比月兒好的女子。”
阿江搖頭,吟誦唐朝詩人《府試風雨聞雞》那首詩:“不為風雨愛,雞德一何貞。在暗長先覺,臨晨即自鳴。”他又說:“我不敢自稱是先知先覺,但我學雄雞那樣,及時向人們報道光明的到來。”
月兒明白這首詩的意思,心裏的內疚減輕些。她知道阿江不僅僅是因為她才離開崇川的,而他是為人類大愛離開崇川,離開她的。
月兒對阿江的舉動肅然起敬——阿江是個有誌向有作為的人。
於是,月兒說:“阿江哥是有誌向的人。”
阿江:“月兒,你在‘機器快’船上說過,茶人不談國事,我們還是喝茶說茶。”
月兒:“我最愛聽阿江哥講茶的故事。”
阿江:“今天不講茶故事,說說對茶的感受,好嗎?”
月兒:“阿江哥不愧是讀書人。”
阿江:“可是,我遲了一步,有茶緣沒有姻緣啊!”
月兒感到對不起阿江,雙眸濕潤地說:“阿江哥,雖然我們有愛無緣,但是,朋友的友誼往往超過一切……阿江哥,我永遠不忘記你這個吟詩茶客。”
分別時,他們難舍難分……
大少爺:“不娶月兒決不罷休!”
二少爺:“大哥,你和月兒什麼事?”
大少爺:“我想納妾,娶月兒為妾的事。你裝什麼糊塗!走,你跟我和爹說,把月兒讓給我,走,快走吧!”
二少爺:“大哥,爹已經把月兒許配給我了。”
大少爺:“你曾說過,你隻愛阿蘭,不愛其他任何一個女人。為什麼說話出爾反爾不算數,又要娶月兒?”
二少爺:“我以前是說過這話,但爹和娘已將現月兒許配給我了。我呢,也愛上月兒。大哥,別爭了,等爹出差回崇川,就要替我和月兒辦喜事了。”
大少爺:“你想得美!”
這天夜裏,一個蒙麵人潛進顧爾房間時,碰倒花瓶,驚醒二少爺:“誰?”喊聲剛落,蒙麵人驚慌失措地舉刀刺向二少爺。“殺人啦!快來人,快來人啦!”
護院家丁聽見二少爺的喊聲,呼應地喊:“殺人啦!殺人啦!”一邊喊,一邊敲鑼,那蒙麵人很熟悉顧家大宅的地形,一眨眼逃離了現場,不見了。
第二天,顧老爺回來,聽馮管家稟告蒙麵人潛入顧家大宅行凶暗殺二少爺的情節,頓時鎖緊雙眉,意識到這是一樁惡性事件。雖然,他不敢往壞處想,但他懷疑顧環為了和顧爾爭奪月兒,酒後失去理智所為。男人為了得到自己傾慕的女人,往往會失去理智,不顧後果,六親不認,鋌而走險,兄弟反目。於是,他說:“去叫大少爺到書房來。”
不一會兒,大少爺走進老爺的書房:“爹,找我有事?”
顧大成:“昨天晚上,府裏發生的事,想聽聽你的高見,是什麼人這麼凶狠,敢殺二少爺?”
大少爺:“爹,我很早就上床睡覺了。這幫土匪猖狂得很,護院家丁要增加人手、加強防範哪!”
顧大成:“你真的不知道?”
大少爺:“不,不知道……”
顧大成:“不知道就算了。”
大少爺:“爹,沒別的事,我走了。”
顧大成手一揮:“你走吧!”
走南闖北一輩子的顧大成見多識廣,他從大少爺遊移不定的眼神裏看出“做賊心虛”的目光,不過他沒有再問下去。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親兄弟為爭一個女人動刀動槍傳出去,成何體統,顧家成什麼人家了。
這時,馮管家走進老爺的書房。
顧大成:“抓緊張羅顧爾和月兒的婚事,以免再出意外。在顧爾和月兒完婚前,不準二少爺離開顧府一步。”
馮管家:“二少爺受傷的腿不能行走。”
顧大成:“傷得重不重?”
馮管家:“追殺手時摔倒跌傷的,沒有傷到骨頭。”
顧大成:“等二少爺的傷口痊愈就舉行結婚儀式。”
二少爺顧爾療傷的日子裏,月兒講茶道、茶藝替他打發時間。雖然顧爾結過婚生過子,但他沒有體會過好女人的柔情和嗬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和阿蘭的婚姻是父母包辦的。他們彼此缺少了解,愛好不同,這種婚姻必定要失敗的。他和月兒雖然也是老爺指婚許配,但因為種種原因他們的婚姻創造了“戀愛”機緣,於是有了愛的基礎,愛的萌芽,彼此接納對方……月兒為顧爾所做的一切,正是顧爾和蘭兒的婚姻消亡愛情枯萎、失落、茫然,需要用愛去撫慰心靈的時候,所以顧爾深受感動,接受了月兒,重新萌發愛情新芽,他在夢中呼喚:“月兒,我愛你,阿蘭,我恨你,我愛月兒,我愛月兒……”
顧爾的傷並不嚴重,很快好起來。白天,月兒把他接到茶樓,陪他,讓他打發孤寂時光。他們相處的時間久了,無話不說,最多的話題離不開茶字。一日,顧爾講了一則傳說:崇川鄉下有位財主,生性嗜茶,附庸風雅,收藏了不少古瓷名壺,說用此壺泡茶,不僅夏天茶水隔夜不餿,而且泡茶日久,以後即便不放茶葉隻泡開水,照樣有茶色、有茶香。財主愛不釋手,視若珍寶,一連幾日,果然茶味隔夜不變不餿。他想,這樣下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不用茶葉也出色,想來思去,想出一個主意,將茶壺內裝滿上等好茶,用麻絲捆緊,放在沙鍋內命下人加水燒煮,並吩咐三天三夜不準熄火,隻需加水便可。下人隻聽說過煮魚煮肉,從未聽說過燒煮茶壺,反正照主人說的去做。三日後,揭開沙鍋一看,紫砂茶壺因茶葉膨脹,早已裂成碎片。財主心疼不已,請來手藝高超的銀匠,不惜重金,修整茶壺。匠人先用銀扒釘將壺拚好,又精雕細刻打製一條栩栩如生的銀龍,沿破裂紋路牢牢地釘在壺壁之上,成了一把盤龍紫砂茶壺。財主讚不絕口,重金酬謝,在壺內衝滿開水,隔了一會,果然茶色清洌、茶味濃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