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3)

顧大成:“有過這想法。”

顧環問顧大成:“爹,因為我和碧兒躲避瘟疫離家,所以你想讓二弟當家嗎?”

顧大成:“如果不是顧爾和月兒為我治病,把我從鬼門關裏拉回來,你們就見不到我了。”

雖然顧大成沒有直接批評顧環,但他的話很有分量。

顧環愣怔片刻,便振振有詞地說:“爹,是你下令叫我們逃命的,怎麼又這麼說呢?我們在外麵也活受罪,吃不好,睡不好,惦記著你的身體啊!”

顧大成反譏:“如果顧爾和月兒像你們一樣,隻顧自己去逃命,那我還能活下來嗎?”顧環不服氣地說:“我是大少爺,要接班當家,也輪不到顧爾。爹,你三思而行才對。”

碧兒插話道:“俗話說,長兄為父,長嫂為母。爹,我和顧環義不容辭為顧家操勞。你不能偏心,即使分家你也要一碗水端平。”

顧大成:“我讓誰接班當家一定要和你們商量嗎?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沒人能阻攔我,你們兩口子回來是和顧爾爭接班當家的嗎?”

碧兒說:“我們不放心爹,才搬回來住的。”

顧環說:“爹,你別多想……其實,我和碧兒是怕顧爾年輕沒有經驗挑不起這副擔子。”

顧大成很惱火:“你們兩口子別假惺惺的。你們心裏怎麼想的以為我不知道?”

顧環後悔莫及,離家數日,讓顧爾和月兒在關鍵時刻鑽了空子。他恨自己貪生怕死,失去顧大成的信任。他恨顧爾夫婦野心勃勃,竟成為顧家當然的接班人。他恨霍亂病鬧得滿城風雨,死人許多,恐怖得很。也許,顧爾該得顧家的家業,不然憑他對醫學的初步了解怎麼能妙手回春,用中西醫療法救了顧大成。顧環無法挽回離家躲瘟疫造成顧大成對他的不信任。不過,權衡再三,不與顧爾明爭,而采取暗奪的手段和顧爾較量高低分勝負。

於是他說:“爹,你叫我往東,我不往西,你叫我往西,我不往東。爹是一家之主,我聽你的。”

顧大成:“你叫馮管家來,我有事找他。”

顧環說:“馮伯去碼頭接顧韻了。”

顧大成:“找他來就為這事。你看,馮伯做事不要我操心。你妹呀,在國外闖蕩三年,終於回來了。從你妹離家那天起,我就怕她惹是生非,她能安全回來,我放心了。”

顧環說:“爹,你歇著,我去廚房看一下酒席準備得怎麼樣。”

顧大成:“馮伯已經安排好了。你和顧爾分頭去請客人。這次商會的老板們送來慰問的銀兩,一概退還。我病好了,不能忘記人家在被傳染瘟疫的危險情況下來看望我啊!”

顧環奉命走了。

顧府大門上掛著大紅燈籠。

老爺和太太站在顧府門口迎客。

顧府晚上擺的酒席有兩項內容:一是感謝親朋好友送禮,看望顧老爺;二是為顧家大小姐顧韻留洋歸來接風洗塵,好事成雙,喜氣洋洋。顧家上下忙得興高采烈。仆人把鞭炮掛在樹上,鋪在台階上,大爆竹挨著個兒排放在街麵上。吉時一到,點放鞭炮。西街上的街坊鄰居翹首期盼好時辰到來,觀看禮炮,分享歡慶的氣氛。人們議論著:

“顧老爺命大福大,又逃過一劫。”

“顧老爺連過兩關,說不定還有一關。”

“貴人自有天相。”

“顧老爺好心有好報,患上瘟疫的有幾個人能逃命?而他化險為夷,遇難呈祥,死裏逃生。大難不死,必有大福啊!”

顧大成雙手作拱道:“各位鄉親,顧某人承蒙諸位關照和厚愛,又邁過一道坎兒,明日起,‘天水茶樓’免費供應茶水三天。”

“馬上放鞭炮,孩子們快捂上耳朵。”馮管家接回顧韻,又到府門前組織放鞭炮。他雙手抱拳道:“我家老爺為感謝街坊鄰居,親朋好友,放過鞭炮,請各自入席,飲酒同樂。”

街坊鄰居,親朋好友拍手稱讚:“祝顧老爺身體健康,幹杯!”

顧韻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陪她回來的還有她的伴讀許傑。

許傑是顧韻奶娘的兒子。

自從奶娘母子進了顧府,就一直留在府裏,再也沒有離開過。顧大成把許傑當著顧家的子女對待。雖然許傑是小姐的伴讀,但他聰明、好學。學習成績是西街上最好的。一日,四先生拜訪顧大成時,讓許傑背誦古詩。許傑一氣背誦了數十首唐詩,四先生對顧大成說:“顧賢弟,這孩兒要培養得好,是個人才。”顧大成點頭說:“他從小沒爹,他娘是韻兒的奶娘,既然我收留他,就會培養他成才的。”

許傑陪小姐在國外學習三年,受益匪淺,是個人才。

顧大成和許傑長談後,留他在顧家與顧氏兄弟攜手同創未來美好的事業。

英雄沒有平台就無用武之地。

顧大成為許傑提供用武之地。

因為許傑的歸來,顧大成暫時打消了隱退的想法。隨著身體的日漸好轉、康複,他又有了新的思路,原打算讓顧爾接班當家的想法暫時不提了。他並不是隨便改變主張的人,而是想趁他有精力、有能力時,把顧家的晚輩往前送一程。他要求晚輩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顧大成不再提讓顧爾接班當家的話題,顧環和碧兒當然也不好多問。不存在爭權奪利的矛盾,兄弟之間相安無事。

人啊,總是生活在矛盾中,一個矛盾解決了,另一個矛盾又發生了。

許傑和顧韻從小到大,朝夕相處,產生戀情是必然的。可是他們的戀情隻是單方麵的。顧韻把許傑當自己的監護人、保護人。什麼事都依賴他,但她對許傑並沒有愛意,而許傑在幫助愛護、照顧顧韻的漫長歲月中,愛上了顧家的這位千金小姐。雖然他心裏明白他們倆身份懸殊太大,但他就是放不開,暗戀於心,不敢表露,深陷在單相思的泥潭裏不能自拔。既然他擺脫不掉下人的命運,那麼,一切悲傷、憤怒、痛苦、怨憤,都顯得多餘了。

許傑默默地坐在書桌前,幾道燦爛、溫和的陽光,從窗格子照射進來,在他身上投下無數金箔似的光片;那雙眼睛帶著幾分高貴的神情看著窗外閃爍的陽光。他的靈魂逐漸飛出軀體,隨著陽光飛回童年時代。

許傑還在哺乳期時,他娘就進了顧府當奶娘。每次吮乳,娘總是讓顧韻先吮,輪他吮乳時,娘的乳房已經像隻空袋子,沒有乳汁了。娘用米湯喂他,邊喂邊流淚。他和顧韻會走路後,娘一手攙一個陪他們到花園裏玩。梨樹上碩果累累,那梨沉甸甸地掛在枝頭上。娘摘下梨給他們吃,那梨進口就化,甜得像蜜。到了啟蒙年齡,他陪顧韻讀書了,不但陪讀,還陪她玩,做貓貓尋,老鷹捉小雞,娶媳婦遊戲……

許傑有了朦朦朧朧的想法,他被這種想法鼓舞著,無比興奮。這個世界,這方天地,這條濠河,這大宅子,這片竹林,這林子裏的房子,不,這個世界隻有他和顧韻那是多麼幸福無比。然而這種幸福感很快消失了。顧韻很單純無知,等她長成大姑娘後,就不把許傑當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新郎”,雖然許傑當她的伴讀,每天在一起,但她心裏對許傑沒有男女間的愛戀,隻把許傑當著顧家的下人。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他們兩個人在國外三年,仍然米是米,水是水,沒有能生米煮成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