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踏上尋妻之路。
找月兒先要找阿江。
阿江獲釋後,被揚州中學開除了。他待在家裏十分苦悶,埋頭讀書,以此排遣心中的抑鬱,於是他拜讀了“五四”以來的大量文學作品,有魯迅的《呐喊》和《彷徨》,郭沫若的《女神》和葉聖陶、王統照、王魯彥等人的小說,還有聞一多、朱自清、冰心、周作人等的詩文隨筆,特別是鬱達夫的作品對他影響很大。
阿江聞悉顧大成被官府處死的信息,趕到崇川,巧救月兒。他將月兒帶回揚州老家,安排月兒在母親開的茶樓當茶娘。月兒呢?憑祖傳的茶方和精湛的茶藝,吸引了眾多茶客,贏得阿江娘的好感。阿江娘自豪地向茶客介紹說:“這位茶娘是孫萬春的女兒,‘天水茶’的傳人。”茶客都曉得“萬春茶樓”是老字號。於是喝“天水茶”成為時尚。阿江娘同情月兒的遭遇,欣賞月兒的人品和茶藝,便讓月兒當了茶樓的領班,管理茶樓。
當然最鐵的茶客該是阿江了。早上,他準時到茶樓,喝茶說茶,以茶會友,以茶生愛,和月兒形影不離,投機得很。阿江娘看在眼裏,喜在心上,恨不得馬上將月兒娶進門。一日,阿江娘親口對月兒說:“月兒,你知道阿江為啥不娶親?”
月兒說:“阿江哥未遇知音吧?”
阿江娘:“不是,阿江非你不娶。”
月兒說:“我?我是有婆家的人啊!”
阿江娘:“這我知道。雖然你的婆家把你趕出來,但你還是把婆家當親人。月兒,你嫁給阿江吧,你和他成了家,收住他的心,他就不到外麵革什麼命,惹事了。”
月兒說:“我勸勸他。我和阿江哥說說,放心吧!”
阿江娘:“月兒,他呀,非你不娶,急人哪!不管你和阿江能不能成夫妻,我總把你當女兒。你沒爹沒娘,又被婆家逼得去投河……你就認我做幹娘,好嗎?”
月兒被阿江的“非你不娶”所感動。讀書人愛鑽牛角尖,為啥吊死在一棵樹上,天下好女人多呢!
阿江娘確實喜歡月兒,采用曲線促成阿江和月兒的婚姻,退一步提出做月兒幹娘的要求,這使月兒感到溫情,於是,月兒跪下,磕了三個頭,叫一聲“幹娘”。
然而,阿江不聽月兒的勸。他對愛情很執著,對革命很激情。一日,月兒實話實說告訴他:“阿江哥,我已懷了二少爺的孩子,你別死心眼非我不娶,我做你娘的幹女兒,以後咱們是兄妹……人與人何必一定是夫妻才白頭偕老?我們的友誼勝過夫妻,我的命是你給的呀,沒有你救我,我葬身濠河喂魚了。”
“月兒,我有愛人的權利,顧家不把你當人,你不灰心嗎?”
“阿江哥,我說過,我有顧家的血肉了。”
“那又怎麼,這個孩子我養活他。”
“阿江哥,你是讀書人,知書達理,不能叫我被人唾罵吧?我是顧爾的女人,怎麼可以背他改嫁?你要為我想想。女人最重要的是名節啊。總有一天,顧爾會找來的,你娶了我,到那時你怎麼向他交代,我怎麼麵對他呢?”
阿江陷入沉思。三天沒有到茶樓喝茶。第四天早上,他到茶樓對月兒說:“我考取了上海藝大。”
月兒:“我以為你生我氣呢,原來去考試,你呀……”
阿江:“人家不嫁給我……我不能老纏著人家……”
月兒:“原來你還是生我的氣。”
阿江:“不是,不是,人嘛,人各有誌。”
那天,他們來到瘦西湖畔,阿江對月兒說:“人活一輩子,會遇上許許多多的人,有現實中的,也有非現實中的。但是往往隻有那麼幾個特別的人,會讓你終生難忘。在這僅僅的幾個人中,也許有你的愛人、你的知己、你的朋友……而最難以釋懷的大概就是曾經令你最心痛而又使你魂牽夢繞的那個人吧。”
月兒:“這個人可能是你無意之間偶遇的。白開水和茶葉就是這樣簡單的相遇在一起。茶葉欣賞白開水的體貼,白開水品味到了茶葉的善良與智慧。”
阿江:“我是茶葉,你是白開水。茶葉是傾聽白開水故事的那個人。在茶葉悲傷難過的時候,白開水會用溫柔的話語告訴他應該堅強,在他遭遇挫折的時候用心將他擁入懷中告訴他生活還會有美好的一麵。當他像孩子一樣蹦跳的時候,她會陪他一起開心。當然,她也需要他結實的肩膀、寬闊的大手。她更想聽到來自他嘮叨的叮嚀、溫暖的安慰,時時刻刻的牽掛。哪怕在天涯海角,哪怕說出來的隻是沒有實際意義的語言,這都不重要。到了這個時候,這一切早已變成一種心靈上的默契,不需要多說一個字眼。他們會在一起品茶,講關於茶的故事。”
月兒歎息:“他們會在同一時間仰望星空,凝視著那皎潔的月亮而想到對方,想起對方給自己帶來的快樂、想起對方的真誠和執著、想起坐在濠河邊幻想一起慢慢變老的幸福。但是,現實是殘酷的。這樣的感情注定沒有相交的兩條曲線,隻能是一種淩駕於愛情與友情之間的另類情感。當愛走到這一步的時候,曾經所有的幻想都會變成一種苦戀,在理智與現實之間不停地爭鬥。於是白開水試著忘掉茶葉,讓她不再承受這份沉重的感情折磨,也不再辜負另一份愛的期盼。她選擇逃避,也試著去結束自己平淡的感情。但他們仍然逃避不了殘酷現實的折磨……”
阿江:“我們做不了夫妻,那做什麼?”
月兒:“我們做兄妹,做朋友。”
阿江:“不,自從我認識了你,你就在我心裏是愛人了。我時時刻刻牽掛著你啊!”
月兒:“命運注定我們不能廝守一生,與其這樣相互念著、想著、痛著,那不如遠離視線,永遠找不到對方,也許是一種最好的解脫。”
阿江:“明天,我就走。月兒,你多保重。”
阿江明白隻有這樣選擇,才可以保留住對方的那份善良與純潔。
月兒:“阿江哥,親我。”
月兒閉上雙眼,等待吻別,此刻,她獻上一吻很有必要,很神聖,可是等了很久,阿江沒有吻她,睜眼看時,阿江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