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屋的人都被許傑逗笑了。
太太逗得笑出淚水。
顧爾也笑得直不起腰。
哀怨、消沉、鬱悶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在輕鬆的氣氛中,許傑進入主題,把早上尋到月兒及與月兒所談的內容說了一遍。
許傑是留洋的知識分子,說話邏輯性強,進一步渲染了情感,令顧家老少怦然心動,恨不得馬上能見到月兒。
玉鳳:“我對不起二少奶奶,如果不是二少奶奶命大被阿江救了,那我怎麼對得起二少奶奶的爹娘?我應該向二少奶奶賠禮道歉。”
顧韻:“修整二嫂是大嫂心懷鬼胎,娘是受蒙蔽的,算了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顧爾:“娘親自尋兒媳難能可貴,實際行動比嘴上道歉更容易讓人接受、原諒,娘是個開明的人。”
許傑:“我們怎麼去茶樓?總不能讓娘步行走過去。我去雇輛車,讓娘坐車去。”
顧爾:“快去雇車,我這就去退房。”
許傑很快雇來的黃包車,停在旅館門外。
顧家人分別坐車前往阿江娘的茶樓。雖然是人力車,但這四輛車停在茶樓樓下時,也有幾分大戶人家的氣派。
月兒沒有想到太太親自來接她回崇川。叫聲“娘”,淚水湧出眼眶了。上前施禮請安:“娘,怎能勞您大駕,親自趕到揚州來?娘,牙齒和舌頭還有碰撞的時候,何況顧家危難時,在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誰都有可能做出出格的事。我讓娘操心了。”玉鳳想好向月兒賠禮道歉的,沒想到月兒先向她賠不是。於是她很內疚,擁抱著月兒,說:“月兒,是娘犯糊塗,娘對不起你。”
月兒:“娘,我也對不起你啊!”
婆媳倆淚眼婆娑和好如初。
顧爾:“月兒,我和阿江娘去招呼一聲,謝謝他們母子搭救之恩。然後我們就回崇川吧。”
月兒:“許傑走後,我和阿江娘說過了,她希望我們顧家團團圓圓,祝福我們顧家雨後天晴走好運。這時,阿江哥去買東西讓我帶回去孝敬娘呢。”
婆媳相見,夫妻相見,姑嫂相見,冰釋前嫌,感慨之時,阿江提著揚州的特色禮品來了。玉鳳領著兒女等人上前施禮、致謝。阿江為月兒能夠重拾幸福、全家團圓感到欣慰。他說:“太太,不必客氣,咱們因茶結緣,來日方長啊!”
玉鳳邀請阿江:“少爺,到崇川玩幾日吧!”
阿江:“明天,我就要到上海藝大深造去了。”
顧爾欣賞阿江的人品:“上海和崇川僅一江之隔,假期到崇川來,我陪你上狼山去玩。阿江,你和月兒拜了兄妹,那我就是你妹夫。”
阿江便叫顧爾:“妹夫。你要善待妹妹啊!”
顧爾雙手一拱,學揚州話,道:“曉得了。”
眾人一概笑之。
根據上級黨組織的指示,阿江找到了上海藝大的中共地下黨支部,轉辦了組織關係。上級批準他直接轉黨,成為中共正式黨員。
阿江是個有天才的演說家。他帶有揚州口氣的普通話,具有揚州評話的味道,聲調抑揚頓挫,節奏徐疾快慢,激情熱溢,鏗鏘有力,他的手勢很有煽動性,隻見他忽而揮動高舉,忽而捶擊講台。他的目光在會場上掃來掃去,跟同學們進行強烈的交流。極富鼓動性的講話震撼了聽眾的心,全場掌聲不絕。許多同學受到感染而激動得熱淚盈眶。在群情激奮的高潮中,他宣布成立了聲援東京中國留學生的學生會。
在學生運動處於高潮激蕩之際,時逢蘇聯十月革命紀念,阿江激動得睡不好覺,一氣嗬成寫出長詩《十月底旗幟》。詩寫成後,阿江在大聲朗誦,纖纖找他有事,來到教室門口,看到他陶醉在詩中,便興奮地大聲喊道:“詩人,你的同學來和你一起戰鬥!”
阿江一看,是纖纖,從沉浸的意境裏解脫出來,不好意思地笑道:“夜裏睡不著,起來寫了這首《十月底旗幟》。請多多賜教。”
“豈敢,豈敢,向你學習還來不及呢!”
“走吧,今天我們到街道裏弄去作社會調查。”
為了真真切切了解社會,阿江和纖纖深入街道裏弄、工廠和農村進行社會調查。一日,黃昏時刻,他們從一家工廠返校的路上,阿江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差點給絆倒,他低頭一看,竟是一位老婦躺在地上。阿江連忙彎腰去扶老婦,關切地問:“阿姨,病了嗎?”老婦沒吭聲。纖纖說:“看這樣子,病得不輕呢!”他們兩人將老婦抬到一家店鋪門口,借著燈光,大聲叫喊:“阿姨!阿姨!你醒醒!”老婦一點反應也沒有。阿江摸老婦的脈,才發覺老婦已經咽氣了,他和纖纖怔住了,默默無語。
纖纖:“阿江,老婦怎麼啦?”
阿江:“她死了。”
這時,一個凶神惡煞的巡警走過來,問:“喂,你們在這裏幹什麼?”
阿江:“你沒看見嗎?死人了!”
巡警用手電照了照屍體,不屑一顧地說:“一個死人,這有什麼稀罕?走走走!”
阿江:“你不能不管吧!”
巡警:“她是你什麼人?”
阿江:“她是我們的同胞!”
巡警笑道:“中國有四萬萬七千五百萬哪,管得了嗎?走走走,不要自找麻煩!”
後來,阿江對死在街頭的老婦進行了調查。原來老婦遭遇坎坷,她的女兒被東家霸占,忍辱自殺;她的丈夫找東家評論,被東家派人活活打死,她被東家一腳踢出大門,孤身一人,流落街頭……嚴酷的現實使阿江看透了繁華都市的背後,正上演著一個個令人心酸的悲慘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