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年不詳,犧牲於1935年長征途中)

“人物小傳”老劉,全名不詳,紅四方麵軍第9軍25師73團9連炊事班班長。

炊事班長

1935年間,紅四方麵軍在做了為時很短的準備工作後,就進入了草地。草地,是一個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連指頭粗的一棵樹都沒有,青草長得和膝蓋一樣高,微風吹動就像水一樣還卷起嘩嘩的波浪,猶如綠洲海洋。藍藍的天空除了偶然飛過的幾隻小鳥外再也沒有什麼,小鳥飛過紅軍戰士上空時發出淒厲的叫聲,整個草地連水和空氣都在內,好像毫無一點生氣地在那冷冰冰地躺著,它又好像一個板著麵孔、凶惡殘暴的野獸一樣,無數革命戰士的生命被它吞噬掉了。

進入草地以後,別說糧食了,就連樹葉都見不到,當時唯一能夠充饑的就是草根。每天到了宿營地,戰士們都去挖草根煮著吃,大人還能掙紮著挖,連裏有幾個十二三歲的小鬼,個子還沒有七九步槍高,因為年齡小,一到宿營地往下一坐就爬不起了,栽倒就呼呼睡著,根本沒有任何氣力去挖什麼草根。

炊事班班長老劉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每天都給這幾個小鬼挖草根吃,有時候看著小鬼們睡著了,怕驚動他們,就悄悄地去挖草根。把草根煮熟後,才慢慢地搖醒叫他們吃。看著小鬼們吃飯以後,老劉又不聲不響地坐在那裏為他們燒洗腳水去了。

但是草根怎麼能夠填肚子,有的苦得像黃連,小鬼們吃一口要吐半天苦水,把嘴苦得吧唧吧唧發嘔;有的草根一股青草味,草葉嚼不爛,又吐不出去,撐著硬往下咽,不是紮喉嚨就是拴腸子,吃得小鬼們個個麵帶黃綠色,就連解下的大便都是綠的。

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多久,人就不行了,行軍時大家的肚子餓得咕咕叫,腰軟得像棉花包子一樣,褲帶怎麼也紮不緊,兩條腿硬邦邦地打不起彎子,腳麵上像壓了一座大山一樣,每向前邁一步踏在地上就如吸鐵石吸住了似的挪不動。老劉總是默不作聲地跟在小鬼們的後麵,每當看著他們實在走不動了想坐下去時,就把小鬼們揪起來,或者硬把他們拖上走,因為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停下腳,隻要往地上一坐就可能永遠也起不來了,所以大家都互相推著拉著往前走。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可是草地還是草地,藍天還是藍天,往前看霧沉沉的不見山脈,往後看黑洞洞的不見村莊。天是那麼樣的高,草地是那麼大,太陽滴溜兒圓得像一麵掛在青石板上的鏡子,一動也不動。

一天,小鬼陳國清的頭像馬蜂窩一樣嗡嗡亂叫,覺得地在搖,天在轉,眼睛冒金花,身子一軟就要往地上栽去,老劉見狀一把抓住他說:“來,小鬼,我把你擔上。”陳國清累得連哼一聲的力氣都沒有,嘴裏想說一句什麼,但費了很大力氣還是光動了動嘴沒聲音,隻見老劉放下扁擔,把陳國清和另一個同樣也快走不動的小鬼衛生員,一人一頭放進兩個竹筐裏,吃力地挑上肩,艱難地向前走去。

老劉已是個四十多歲的人了,臉上的皺紋一道挨一道,黃瘦的臉上生著黑茬茬的胡子,腰裏的筋骨暴起像柳條一樣,兩個眼眶烏黑,深深地陷在臉上,隻有黑晶晶的眼珠還是胖的——那時候,每個紅軍戰士都是這樣。

從此以後,每天行軍到下午小鬼陳國清快不行了的時候,老劉就把他擔上三四十裏,常常累得咬著牙根,肩頭微微發顫,走著走著,會用手撫著頭停一停然後又走,每當這時小鬼的心裏就撲騰撲騰地亂跳,生怕他會出什麼意外。他們就這樣一天一天艱難地向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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