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商報鬧劇改頭換麵 在商言商商報代言(1 / 3)

季學民用筆名纖夫寫了篇文章,觀點是後勤保障在戰爭環境中能起重要作用,舉例佐證成吉思汗和拿破侖兩支軍隊兵敗俄羅斯冰雪環境,歸結中國軍需後勤剛剛起步,遠征軍赴緬作戰,後勤保障供應不上,在亞熱帶森林白白犧牲了五萬官兵。莊心如正為陳誠怪罪遠征軍第一次出征後勤不力頭疼,纖夫的文章客觀公正,類似於解圍。他靈機一動,給《商報》社長翁允彬打來電話,說:“纖夫這篇文章寫得好。希望你們組織專人講述軍隊後勤保障需要政府給以足夠重視”。軍需署少將署長說寫得好,要求組織闡述分析,旁證博引,本意替軍需署開脫戰敗責任。社長翁允彬趕緊把文章找來看,完了問編輯部:“這個纖夫是哪裏的人?”

編輯部說:“文章是彭佩然采用的。”

他喊來彭佩然問道:“纖夫是幹什麼的”?

翁允彬心裏筆者纖夫是幹什麼的並不重要,重要的他有哪些社會關係?彭佩然明白他問的是什麼,說:“纖夫是華西桐油公司總經理左見庸的妹夫”。華西桐油公司是中統的一株搖錢樹,纖夫與左見庸這層關係,怪不得莊將軍如此重視,他唯恐巴結不上,叫人專門發函:懇請季學民,擔任兼職主筆、特約記者,不吝賜稿,用稿從優,落款社長翁允彬。

《商報》轉眼整整半年沒發工資,主筆袁烈望帶領編輯記者百多人跑到國民黨中宣部集會,呼籲補發工資!遞上告狀詞:《商報》本是民國大報,如今讀者江河日下,報社經濟入不敷出,副社長金臨德置戰時紀律不顧,隔三差五用公款請官吏喝酒聽戲,大小節日上門送禮,懇請派人查處腐敗。告狀詞後麵附有金臨德請官吏喝酒發票,記者用相機拍攝的照片若幹。別看喝酒,陪都重慶戰時醉酒違反新生活,這條罪名不輕。金臨德四十歲,軍統幹訓班結業,抗戰進川擔任《商報》副社長兼報社總編輯,寫文章不會,每天隻做兩件事,一件事審簽報社的經費開支,職員領取經費需他簽“同意”二字,記者發醜化共產黨的造謠新聞,他“同意”領一筆差路費;編輯發反共文章,他“同意”得份額外稿費。二件事喝酒,這家夥酒癮大,近乎酒癆,一斤白酒他稱之為漱口,兩斤白酒他說暖胃,三斤白酒喝下去算是盡興,四斤白酒他也敢喝,隻是喝完倒頭睡,大凡有他在酒桌上,主客之間人人喝得牆走人不走方才罷休。社長翁允彬在北京大學讀書時作過三青團頭頭,後來又參加共產黨,走上社會又參加軍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信仰什麼,滿腦瓜升官發財。他身體不適,這年五十一歲,患有嚴重哮喘,這毛病讓他在職工心目中落了個好。袁烈望這麼一告,他順理成章落井下石,借機打垮使他大權旁落的金臨德。這天金臨德的婆姨聽說丈夫被人告到中央,很可能遭罪丟官,跑來報館鬥氣吵架。翁允彬老婆聽說金婆姨鬧事,不知深淺跑來報館相佐丈夫,翁老婆年近五十,金婆姨是二婚,年僅二十七,吵架翁老婆吵不贏,動武打架更不是對手,最後翁老婆臉被抓傷,頭發被扯掉幾咎為結局。金婆姨吵架贏了,打架贏了,像得勝的母牛拉著丈夫在報館部室串門,向報社人人訴說:“我老公喝酒給商報換來多少金錢鈔票”。金臨德請軍統喝酒,喝好了給他發了支手槍,他這天把手槍別在腰上,到了總編室,掏出手槍往桌上一放,對幾個編輯說:“軍統最近要我怎麼樣,長官最近要我做什麼”。《商報》主樓被日機炸了,編輯部狹窄擁擠,金臨德兩口子在總編室裏大聲喧嘩,摔打手槍,眾位編輯惟恐手槍走火,嚇得不敢吱聲,旁邊記者見了不敢上前,報館編輯記者領不到工資生活拮據,心中怨恨,現在又遭恐嚇,可謂焦頭爛額,個個心情鬱悶,人人臉上敢怒不敢言。這場鬧劇被翁允彬反映給宣傳部,指責金臨德做事張狂,小人得誌人微權重,不適合在報社做副社長。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部長也想拿人問罪平息事態,派金臨德去中央社延安站當站長。

金臨德走了,誰來接替副社長位置?米滌新指示彭佩然,自己不要出頭,讓中間派接替,避免再次落入特務之手。這幾天編輯記者議論紛紛,袁烈望心想喉嚨發癢,嘴上不好說,私下問彭佩然看好誰,彭佩然說:“我看好你”。袁烈望北京大學經濟係畢業,做主筆三年,天天伏案寫文章,妻子沒工作,有個小兒子,一家三口靠他一支筆養家糊口,不發工資回家頭都抬不起來。住在一間十二三平方米的平房裏,屋裏一張床,一張桌子,飯桌文案全在桌上,來客座椅就在床上。彭佩然這夜去他家觀測態度,袁烈望招呼在床沿上坐著說話。彭佩然攤開了說:“照禮不該來你家造訪,我來是告訴你,你有心接替副社長,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上任記住給報社帶來新選鮮空氣”。袁烈望白天說,是想通過彭佩然了解情況,沒想彭佩然上他家提及此事,暗暗吃了一驚,年輕人慫恿攛掇他坐上副社長位置?他幾分懷疑,也壓根不相信。一口四川話回絕過去:“老弟好大的口氣,聽到風,就是雨,那個副社長想幹的人多得很”。彭佩然手搭袁烈望手背說:“你老兄白天問到我,我幫你打聽了下,想當的人固然很多,但辦報就靠筆杆子,你是主筆,你成功機率高”。

袁烈望心中幾分躁動,想探聽彭佩然到底帶來什麼消息,打聽說:“我隨便一說,如今當官不幹事。幹事不當官,比比皆是,你不要拿我開心”。

“我一個朋友的舅子給部裏頭頭要好,此事十拿九穩”。

戰時重慶找份工作不容易,袁烈望當主筆薪金微薄,他不發反共文章,沒有額外收入,在外麵跑采訪,肚子餓了一碗小麵都吃不起。真讓自己當上副社長,用一番努力讓員工和自己增加收入,豈不是件好事,袁烈望不吭聲了,有了吾道不孤的心情。彭佩然接著說:“有些話在編輯部不好說,我說了你不要見怪。讀者說我們這張報紙有三多:反共謠言多,反共評論多,招惹是非多。與國共合作的社會主調唱對台戲。政府講國共合作,國際社會稱讚國共合作,散布反共謠言,有損報格”。袁烈望心想這年輕人膽子夠大的,主張報紙內容要國共合作,心中燃起幾分勇氣,讚同彭佩然的看法,說:“格老子翁允彬,把報紙辦成這個樣子,龜兒子臊我們北大畢業生的皮。他若起用我,我一定找他擺擺龍門陣,不過那家夥對我不見得放心,我對這事不抱希望”。

旁邊袁烈望老婆聽了一陣,鼓動丈夫說:“彭編輯好心勸你,你不要狗坐箢箕,不識抬舉。男人的價值怎麼衡量?當官發財呀”。袁烈望近四十才結婚,討個二十幾歲的年輕老婆,一身嬌氣。當著同事的麵,戧白丈夫一頓。袁烈望不服氣,撈點麵子,說:“價值得看是什麼價值,我不為五鬥米折腰”。女人給他腰一拳:“你那腰值五鬥米,我看一包香煙都值不到”。

彭佩然考察結果,袁烈望處世哲學頗有幾分正義,向米滌新作了彙報:“袁烈望這人篤厚,又是馬寅初的學生,交往朋友多,希望組織幫助他接替副社長”。米滌新聽完彭佩然意見,說:“商報》改版兩個目標:整肅編輯記者,做到以進步力量為主。改換反共麵孔,內容以工商經濟為主。你推薦的袁烈望,顯然是兩個目標的合適人選”。

但凡官位,不能大小,油水多少,總有人爭搶。誰接替副社長,翁允彬老謀深算,上麵讓報社提名,報宣傳部批準。金臨德隻是臨時離開,隨時有可能回來,這次外派,過去跟他一起喝酒吃肉,接受過他送禮送錢的官吏暗暗替金臨德惋惜。翁允彬如若自己提名將要得罪一大批官員。金臨德喝酒腐敗在明處,他在報社報假發票虛報冒領數以萬計,在暗處,一旦東窗事發罪連誅己,社長位置會被取而代之,想去想來翁允彬請報社兼職主筆提名,如若提名袁烈望接替副社長那是社會賢達兼職主筆的意思,提名人數不及半數,金臨德的狐朋狗友怪不到我翁允彬。《商報》兼職主筆多是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農民銀行和中央信托局、郵政儲金彙業局的專家,報社的專欄記者,平時給報社撐門麵,有時給報社拉讚助,剛接到兼職主筆聘書的季學民在他們當中可謂人微言輕。米滌新告訴季學民,不管你資曆多淺,推薦會上務必發言,季學民發言由頭是:“袁烈望畢業於北大,出版過經濟學書籍,兼任重慶幾所大學的客座教授,接任副社長名望所致”。話說米滌新也是兼職主筆之一,這天專程到會慷慨發言:“副社長職位不要再次落入特務之手,特務在報社不反貪不反腐隻反共,喪失民心,侮辱報格,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二人一唱一和,兼職主筆們紛紛推薦袁烈望接任副社長。主持會議是宣傳部副部長,此人深諳官道,不能為一個副社長提名得罪諸位名人專家,點頭稱道:“袁烈望這人有點真才實學,做副社長比較適合”。季學民接過話說:“啟用袁烈望不要報社找房子,若用外人,房子你上哪兒去找?”副部長再次點頭季學民說話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