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阿榮輾轉港台兩地 心中牽掛大陸工廠(1 / 3)

南京,這幾月特別繁忙,軍艦輪船,將數以萬噸金銀,幾十萬箱古董文物渡海遷台,寶貝疙瘩遷得差不多了,軍艦輪船運輸工廠渡海去台灣,指揮這次遷徙的中將莊心如,這幾月在滬蘇浙皖來回奔跑,吆喝大小官員渡海遷台,恨不得滬蘇浙皖一市三省遷到台灣。吳邵雲的工作,範圍超過紡織行業,界限超過蘇浙皖三省,遷工廠?遷人員,遷機器。莊心如看他渡海遷台不力,把他撤了職,啟用少將蔣侯乙協助他撤遷。蔣侯乙是說客,第一家勸他“帶頭遷往台灣”。莊心如原本打算自己親自動員,隻是上次劉阿榮沒給麵子,這次碰一鼻子灰,更加下不了台。少將身份不低,劉阿榮經常掛在嘴上,常思奮不顧身,而殉國家之急,遷台渡海需要劉阿榮和他嘴上這句話,蔣侯乙說:“劉董,還記得蔣公當年對你褒獎嗎,您生病住院,莊將軍親臨醫院探望,我跟隨將軍多年,在實業界僅此一次。回南京壯大光華,宋院長親自關照,工商界多少人望其項背,羨慕不已。為黨國東山再起,希望您把光華渡海遷台”。蔣侯乙仿佛光華遷台是蔣介石看得起劉阿榮,是對他的恩賜,怎麼能打動事事詢忠義,注重公司是一家人,公司是一個團隊的劉阿榮呢?

劉阿榮還是要給蔣侯乙麵子的,推諉解釋說:“承蒙將軍親臨光華,傳達署長惦記,抗戰西遷,鞍馬勞頓,光華耗盡元氣,這次回來,休養生息,目前四萬員工,老夫年近六旬,實業搬遷,牽一發而動全身,如今搬不動喔”。

話雖客氣,就是不願搬嘛。徐蚌會戰,國民黨損兵折將,渡海遷台,數百萬人都運過去,多了光華四萬人。蔣侯乙派人監視劉宅,派軍隊接管工廠,領頭的說:“劉阿榮,要麼你渡海遷台,要麼讓老子像當年一樣,派一個營的工兵炸掉你的工廠”。劉阿榮生在亂世之秋,可謂飽經風霜,軟綿綿地回敬一句:“我的工廠,是借外國銀行的錢買的,你炸掉工廠,不光我找你,美國人,英國人,加拿大人都來找你,就算劉阿榮赤條條死了,找你國民黨要債的淹死你”!話中棉裏藏針,以毒攻毒,破釜沉舟。自己從母親身上出來,赤條條一個人,大不了這幾十年白幹了。一句話,劃掉了眼前危機,此時軍方炸掉工廠,激起光華四萬工人憤慨,會找軍方拚命。

工廠搬遷涉及物資若幹,公司員工及家屬,安置地的經營環境,硬的不行又來軟的,蔣侯乙放下身子,安排飛機赴台灣考察搬遷。與十二年前大撤退相比,劉阿榮待遇高了,機票送到家裏,專車送他到機場,台灣那邊有人全程陪同,隨行記者天天對他采訪,消息經過加工,再加杜撰,拿到大陸這邊見報。

台灣地方對劉阿榮奉若上賓,禮遇有加。那時台灣交通設施、電力設施、供水設施遠遠不及上海。劉阿榮用上海做比較,推說這兒電力不夠,哪兒供水不行,台灣地方拿他沒辦法,讓他飛了回來。

劉阿榮從台北一路匆匆回來,家裏來了位遠房親戚,帶來地下黨組織寫給他的信,告知新中國將實行與蘇聯截然不同的經濟政策,簡稱新民主主義經濟,公私兼顧,勞資兩利,希望劉阿榮留在大陸,迎接解放。

劉阿榮仰望蒼穹,這位遠房親戚多年沒往來,他有些信不過。季學民分別以後,沒有音信,上哪兒去找這位符合他交友“六條”的舊友。特務就住在他家附近,晝夜盯住他的一舉一動,他請羅秋容來家中,想法子應付眼前的局麵。

泡杯西湖龍井,劉阿榮告訴羅秋容心中苦衷:“我這個家業,照共產黨說法,是靠剝削來的。台灣條件太差,市場太小,做實業的,誰也舍不下大陸這塊市場”。

“光華四萬員工,剝削不能說沒有,但沒有民族工業,中國會是什麼狀況,我想明白人看得出裏麵的道理”。

“羅女士,你幫老夫打聽,共產黨對資方什麼政策?”

新中國工業太薄弱,需要團結民族資本家,具體什麼政策,羅秋容說:“我也是資方,隻比你小而已。聽說對待資方,不學蘇聯,民族資本家不同於惡霸地主,你不是惡霸地主,怕什麼”。

“羅女士上次談到勞資關係,我沒去過蘇聯,借鑒西方國家,工會代表工方,我願意建立工會,跟我溝通勞工權益”。

“我想象的工方代表不單是工會,很大程度是共產黨領導的政府,是共產黨,他們代表人民群眾”。羅秋容覺得劉阿榮的話有道理,附和說。

劉阿榮沒打聽到確切消息,南京工商界朋友向他請教:“劉董,您從滿清過來,是走是留,說個萬全之策?您周旋官場,拜托探明虛實,給我們帶路。”老板們一個個圓圓的腦袋,頭發更加稀疏了,眼睛腫泡泡的,劉阿榮想的不單是留與走,他想留,留下來怎麼做,輕聲安慰說:“也許要不到一個月,他們就打過長江了”。

來自總統府的命令:劉阿榮必須渡海遷台,這次去,除了給他派保鏢、記者,還下了個狠招,光華公司在大陸資金凍結,結算地點改在台北,不讓資金彙轉南京。這一招整倒了劉阿榮,光華是舉債垛起來的,辦公司,資金好比血脈,你把血脈抽到台北,大陸這邊生意還怎麼往下做。劉阿榮倔脾氣來了,老氣橫秋,死活不去機場,坐在南京遍訪各路神仙,得知出這個大大的壞主意的人是國舅爺宋子文。

解鈴須找係鈴人,劉阿榮的招數,請國舅爺吃飯,當麵解釋,爭取冰釋前嫌。兒子漢坤去金陵飯店訂座,國舅爺答應了來,這邊訂好了雅座,國舅爺臨時改變了行程,打電話催促,臨時推辭來不了。訂二次,國舅爺患了感冒;訂三次,國舅爺拉肚子,反反複複,訂了不知多少次。

這天國舅爺去了,到了金陵飯店打電話來:“劉阿榮,你三番五次請我吃飯,我這會人在飯店裏了,你在哪兒”?可憐劉阿榮恨不得把兩隻手也當兩隻腳來用,小跑似的趕到金陵飯店,吃飯很簡單,國舅爺這不吃那不吃,一會兒就吃飽了。此時該幹點什麼,劉阿榮一進飯店就開了套房,國舅爺吃完飯稍事休息。

國舅爺進了套房,劉阿榮低著頭彎著腰,送上50根黃燦燦的金條,禮品用皮箱包裝,送這麼厚的禮,還唯恐國舅爺不要,想辦的事情沒有了退路。

國舅爺看了這些金條,這事用金錢價值來衡量,劉阿榮應該是被製服了:“老劉啊,台灣你還是要去的,蔣公和美齡去了那邊,也要穿衣服嘛”。

劉阿榮的目的沒達到,隻好在隔壁稍事休息,宋子文在隔壁鼾聲如雷,劉阿榮在房間耐心等待,國舅爺休息好了,招呼他過去,強擰的瓜不甜,辦實業強行去,他賺不了錢,宋子文作罷說:“老劉,聽說你新近織出的平絨、華達呢遠銷歐美,拿1000匹到府上來看看”。劉阿榮回去,挑選了1000匹上好的布料叫漢堃連夜送了過去。宋子文對漢堃說:“回去轉告你父親,台灣還得去,資金結算可以改在香港”。好處他收了,不違背當初的決定,算是給了劉阿榮一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