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時間一天天過去,季學民在大街上進進出出,這天,宋渙誌在車窗裏看見他,聯想到劉阿榮、範子宿,想起在重慶為遠征軍進口棉花;想到軍需署撤銷軍需生產訂單,報社輿論被玩得團團轉。這幾人聚在一起,在香港會幹出什麼,他不寒而栗。趕緊找尤蘭猻,給他講在街上看見了季學民。
北平改為北京,重慶解放了,司馬文逃到香港,找到舊主子尤蘭猻。兩人臭味相投,與香港黑社會打得火熱,整天與黑老大稱兄道弟,花天酒地,花錢如水,他想反正又不是花他自己的錢。雇傭黑社會綁架殺人,替他兩辦事,既心狠手辣,又省心省事,兩人接二連三殺害了幾位愛國誌士。這裏誰能保護得了季學民?尤蘭猻沒把季學民來香港當回事。揚起頭對宋渙誌說:“宋總經理,你放心,這次我叫他葬身香港,身首異處”。
宋渙誌對這幾人仍有幾分膽怯,心有餘悸地說:“你不要吹牛,到時誰輸誰贏難以預料?”尤蘭猻給他壯膽說:“我倆隻做一件事,拍到季學民的照片,正麵的。打聽清楚他的住址,交給底下的馬仔去辦就行了。劉阿榮、範子宿,這些有錢人,會不怕死,殺掉季學民,剩下兩個就乖乖聽話了”。
關注在中國在香港資產的還有美國人,這裏停泊各種飛機八十多架,航空器材數億港幣,商船百多艘。台灣派出莊心如出麵拱手奉送美國主子。為了把這出雙簧演的像模像樣,華盛頓請花旗銀行以債權人角度從台灣手裏爭奪這批資產,花旗銀行派來的代表就是左見若。
宋渙誌看了美國資產處置協調小組名單,莊心如來了他輕鬆不了,看到左見若的名字高興得合不攏嘴,手舞足蹈說:“天助我也!”難道季學民住不慣洋房別墅,吞不下牛奶咖啡,吃不來麵包香腸。共產黨太自信,派一個老婆孩子在自由世界的人來勸人回大陸!真是異想天開,季學民來香港快半年,勸說不是沒有結果嗎,他要親自駕車到機場去接左見若。
從啟德機場到市內,高樓大夏,鱗次棋比。車上宋渙誌一邊開車,一邊滔滔不絕向左見若介紹香港地域地名。左見若默默無語,冷如冰霜,宋渙誌換個話題,說:“莊心如今晚舉辦酒宴為美方協調小組接風,伯格特已同意前往”。左見若點點頭,說:“這會兒離接風宴還有點時間,我到鴻昌會計公司,看我哥哥嫂嫂”。汽車在鴻昌會計公司停下了,宋渙誌性子出奇的好,說他在下麵等候。
左見若走進公司長廊碰見範子宿,她覺得運氣不錯,親熱地叫聲:“範哥”!範子宿吃了一驚,說:“這不是見若嗎!真是無巧不成書,有緣千裏來相會,書上這些詞不是編的”。他請左見若到他辦公室坐下,衝杯咖啡,對左見若說:“季學民在香港,就住在我家。你是來見他的嗎?”忽如其來的消息,左見若聽了周身一陣顫抖,牙齒上下不停地打磕,眼睛裏一下噙滿淚花,愉悅的心情驟然一下掉進冰窖,用了幾分鍾才控製住失態的神情,鎮定下來問:“他來了多久了”?
範子宿說:“半年啦”。
左見若百感交集,不該說什麼的好。分別六年,這六年,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在陌生的國家裏拚搏,苦處淚水她一個人獨自享受,酸甜苦辣五味俱全,隔了幾分鍾,好容易才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此時她更耽心見了麵,來個無緣對麵手難牽。她忍住內心的五味說:“範哥,你不該向我提這個沒良心的,半年啦,他沒與我聯係,說不一定他已經另尋新歡了。我來這裏,一是看望你和沈嵐,二是看看哥哥和我嫂子”。
朋友、嫂子、哥哥哪有丈夫親呢,範子宿說:“我和學民一見麵,就在念叨你,他這次來香港,就一個人,住在我家。走,上我家坐坐,你們夫妻見見麵”。
左見若這會已經讓自己冷靜下來,“我這會兒不能跟你去,今晚台灣政府為我們舉行歡迎宴會,我在香港還要住一段時間”。左見庸聽說妹妹來了,分別六年,妹妹說明天下午休息,到哥哥家小聚。左見若摸出名片,遞給範子宿和哥哥,上麵印著:花旗銀行亞洲片區財務總監。活得體麵,人緣風光,事業繁忙,範子宿不便勉強,說:“見若你留個電話,有事好聯係”。左見若把賓館名字給了範子宿。
範子宿回家立馬給季學民講:“左見若到香港來了”。
季學民聽了妻子的消息,心裏一陣驚喜,激動中沒忘記自己的身份,問範子宿:“她是一個人來的,還是跟花旗銀行來的”。
範叔和隻顧撮合這對久別夫妻,說:“好像不是她一個人,她來找她哥哥,意外知道你在香港,情緒很激動。你倆畢竟是夫妻,還有兩個孩子。雖然你們共產黨把信仰放在比夫妻更重要的位置,但是你不能把孩子忘記了吧”。
“你把她請到你家裏來,我和她見麵談談”。季學民確實掛牽左見若和兩個孩子,範子宿覺得季學民是在敷衍,當初追求左見若可不是現在這樣子,話中有點鄙夷朋友,說:“你這些話我已經對她說了,人家一聽說你在這兒,馬上就會來嗎?花旗銀行亞太片區財務總監啦!我編造個新詞對你說吧,時過情遷啦,老弟。如果你還念著她,就應該主動去她住的酒店去看她才對。雖然彼此都不再年輕,但感情這事不能淡薄”。
季學民恨不得連夜去看左見若。但是他知道他此次來香港的使命,他估摸左見若來香港不單純是為了看哥哥。他要去看左見若得先向組織上報告一下。
二天,到香港工委,方舟和米滌新回內地去了,把季學民托付給彭佩然,季學民和左見若之間就像一本書,幾個小時講不清楚,他兩第一次見麵談左見若,轉了一圈又轉回來了,彭佩然沉默半響沒吭聲,香港在英國人手裏,季學民跟左見若走不走,還是跟黨走,看他自己的覺悟,黨性修養,他不能像幾年前下意見。季學民看彭佩然一反常態,不言不語沒有表情,換話題說:“劉阿榮準備派他的兒子劉漢坤回大陸看看”。
事情有了進展,彭佩然臉上陰轉晴,說:“你坐一會兒,我開好給你,我陪劉漢坤回去,南京上海來信打聽他們的消息”。彭佩然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一切取決於季學民,他呆在這裏幫不上忙,硬性拆散他和左見若,過去他沒做,今天不合時宜。
季學民拿著介紹信出來,心中空蕩蕩的,彭佩然不說話,難道眼前比七年前還要複雜。左見若這邊遲早得見麵,怎麼見呢?他想托範子宿安排次意外會見,這樣給彭佩然有個說法。最主要的還是見了麵向左見若說些什麼?說他們之間的感情結束了。那有見麵的必要嗎?說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有恢複的一天,左見若會跟自己走嗎?他轉頭一想,自己還要爭取劉阿榮、範子宿回去,難道不能爭取自己的老婆回去嗎!無論如何見一麵,把彼此之間的事說透切還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