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灼熱，不知不覺桃花已謝，徒留滿地碎景。
離寶娘進景王府已有一月，同行的丫鬟奴才們都挺喜歡她，雖不善言辭，卻也被她的勤奮與努力打動。
寶娘愛笑，每當有人在她麵前挑逗一番，她的嘴角總是露出青春少女特有的弧度，仿佛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而憧憬的。
這個十七歲的少女以自己的方式幸運的活著。
直到那一日。
夥房的主廚吩咐她將王爺特意指名要的紅燒鯉魚送去。她悟然點點頭，頓時一陣飄香入鼻，令人饞涎欲滴。
不得不說主廚的廚藝好到了一定火候，她雖有忍不住嚐嚐它的心思，卻也心下明白萬不能如此做。
走到荷花池，橋下清水出芙蓉，晨風微微浮動，暗香盈袖。
不遠處桃花樹葉隨風擺動，綠葉夾雜著未謝完的零零幾朵殘花，在晨風中透著幾絲清涼染染凋落。
後方有裙裾的窸窣聲傳來，寶娘微微側身：“參……參見王……王妃。”
“大膽！怎麼說話斷斷續續的？”公孫襄樊身後的侍女憐兒站出來喝道。
寶娘怔了怔，方才回應過來：“王……王妃恕罪，奴婢言……言語不好。”
“憐兒。”公孫襄樊伸手擋下侍女，走近端著盤子無措驚慌的人兒，輕聲問道：“你是寶娘吧？”
寶娘愣怔地點了點頭。
“聽說你會刺繡？”
“是……是的。”
“那麼，教教我可好？”
麵前的人兒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王妃是……是說要奴婢教……教您刺繡嗎？”
公孫襄樊嫣然一笑拉住她的手，“跟我走。”
“可……可是王爺的紅燒鯉魚……”
頓了頓，“讓憐兒送去就好了。”
公孫襄樊拉著寶娘到了自己的寢宮。寢宮不算富麗堂皇，但也明媚得晃花了寶娘的眼。似乎這裏的主人極其喜愛金色，牆壁是金色，房梁是金色，就連桌上的器具、周圍的布簾也都是金色。
寶娘一副驚奇不知所以然地望著四周，呆呆地說不出話。
公孫襄樊倒是將她拉進了內室，在金色床簾的床邊坐下。
寶娘受寵若驚，下一秒卻被公孫襄樊按下去，“你坐吧，我不介意的。”
接著她就去衣櫃裏拿出來一幅嶄新的繡卷，鋪在床上麵，大概有半張桌大小。
公孫襄樊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還不會刺繡，先前自己試著繡了一點，隻能繡出一隻飛蝶。”仔細看了下，“卻又不像蝶。”
寶娘跪在床邊，將繡卷仔細整理好，繡卷上除了孤獨的一隻舞蝶，別無其他。她垂了垂長長的睫毛，小聲回道：“王妃的刺……刺繡極好。”
公孫襄樊笑了，“比起刺繡，我怎及你呢？他們都說啊，你的刺繡爐火純青，繡出來的東西栩栩如生呢。”
“奴婢不敢當。”
公孫襄樊低眉一笑：“你大不必謙虛，我找你來，是為了讓你教我刺繡，也許我還得拜你為師呢。”
寶娘紅了臉，尤其沒有想到堂堂的一府王妃居然會待她如朋友般泰然自若。她絞著手指低下頭，“那……王妃想繡些什麼？”
“鴛鴦。”她看著純白色的繡卷，仿佛已經看到它不久後將會映有她想要的東西，忍不住輕輕彎唇，“我想繡一對鴛鴦。——後天，就是王爺的生辰了。”
寶娘驟然抬頭。是王爺的生辰麼？怪不得……怪不得府裏最近張燈結彩。
“寶娘？”公孫襄樊看她陷入沉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試圖拉回她的思緒。
寶娘回過神來，結結巴巴應道：“王……王妃，奴婢會……會幫你的。”
公孫襄樊唇角緩緩翹起成一抹好看的弧度。
“謝謝。”
****
兩天以來，公孫襄樊都帶著寶娘留在寢宮裏足不出戶，專心學著刺繡。一日三餐都由下人送進來解決，有時候李容堇會過來找她，但她卻已經吩咐好憐兒讓他這兩天不要來打擾她。李容堇悻悻地走了，沒有再來。
兩天下來的成果，鴛鴦已繡了三分之一，隻剩下第二隻的翅膀部位。公孫襄樊看到自己如此辛勤做出來的成果，唇角的微笑慢慢擴大成一種喜悅。寶娘看到她的神情，她手指間多次被針尖紮到，甚至出血，也卑微地抿唇低笑。隻要能讓喜歡她的人開心，她喜歡的人開心。
直到午夜，這幅刺繡才算馬到成功。
寶娘借著燭光，將這一幅刺繡放到光下細細審量。公孫襄樊已經累得趴在桌上睡著了，有細微的呼吸聲。
她的手指緩緩滑過她們兩天一夜的成果，兩隻鴛鴦果真栩栩如生，似乎是想到什麼，她忽然輕輕地抿了下嘴唇，將兩隻鴛鴦的尾部拆掉一些綠色絨線，然後用另一種極細的黑線繡了幾個字，重新將綠線一絲一絲覆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