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四月,沒有寒冬白雪,山寺桃花卻已始盛開。特別是在昨夜的新雨洗刷過的天空下,萬物蘇醒,如沐春光玉露。
清晨,幾絲細雨飄飄揚揚,唯獨景王府張燈結彩,鞭炮的劈啪聲陣陣脆耳,有小孩子捂住耳朵笑看,也有人興高采烈地喝彩。
廂房內。
公孫襄樊於鏡中輕輕抿好唇色,置好妝具,起身披上憐兒遞過來的披肩,忍不住淡然一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雖是淡然,卻也不掩語氣中那一絲喜悅。
憐兒道:“辰時。”
公孫襄樊仔細一想:“這離戌時還有些時辰。”
“那不如王妃先去和王爺一起迎接來賓吧,”憐兒提議道,“寶娘那邊,憐兒已經通知好了。”
“那樣也好。”公孫襄樊在憐兒的攙扶下走到窗邊,窗外細雨微涼,涼了微風,冷了人身。她伸手接住幾絲細雨,兀自出聲:“憐兒,你說,這雨會一直下一整天嗎?”
“憐兒不知。”
似乎覺得自己問的是這天底下最難回答的問題,她仿佛自嘲地笑了笑:“是啊,這世上有許多未知,一切又怎麼人盡皆知呢。”
景王府大門前。
“皇上駕到——”
北國皇帝李容書,於清風中翩躍而來,手持一把折扇,身著月牙白衣,束發白帶,玉冠皎皎。若不是見過他這樣“微服私訪”過多次,公孫襄樊一定會以為他是從天上下到凡間的俊逸羅神。
他與李容堇不同,李容堇是翩逸中帶著些許世俗的意味不明,而他是於帝王之氣中透著一股不染塵世的清爽之意。兩人性情極為相似卻又完全不同。
但有一點是一樣的。就是他們兩兄弟一旦碰麵,定會似笑非笑般損對方幾句。
同樣是似笑非笑,同樣是精致的麵容,他們卻仿佛在對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隻會各自調笑,而不是萬般蓄意。這也是北國如此安定和諧強盛的一個重要原因。
縱使是這樣,但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少,隻是在一幹人等的行禮下,李容書淡淡伸出折扇攔了李容堇的動作,笑道:“今日九弟生辰,所有繁文縟節,一律免去。”
李容堇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你金口玉言,一開駟馬難追。”
李容書笑看他:“九弟詩經學得不好,朕不怪你。”
四旁的人似乎是早已習慣了兩兄弟的處事方法,隻是淡然一笑一掃而過,隻有李容書身後幾位大臣麵似豬肝色。
一撥人等隨著談笑風生的兩兄弟進府院,李容書上坐,李容堇坐在他左邊,公孫襄樊坐在李容堇旁邊,周圍坐了些前來祝賀的大臣、高官子弟,其餘便是一些閑碎之人。
由於有幾絲細雨飄揚,眾人都在大廳內聚集,隻有庭院中央歌舞升平。公孫襄樊看著這一切,心中籌劃著戌時的事情,一時沒有聽到李容書的問話。
李容書又重複問了一遍:“不知九弟妹,準備了什麼好的東西贈與九弟?”
她微微看了李容堇一眼,隻見他神色自若,安然從容。
她抿抿唇角,從憐兒手中接過那幅戲水鴛鴦圖,本來打算晚上有時間再送給他,現在李容書提到了,也好,能博他一笑就好。
“回皇上,”公孫襄樊跪下,手呈圖,“臣妾要贈與王爺的,是一絹刺繡。”
“哦?”李容書來了興趣,“想不到公孫家的女兒也會刺繡了?——呈上來給朕看看。”
眾人皆知,公孫世家武將出身,而從小在軍營裏長大的公孫襄樊雖不是武將人才,但性格也受之感染,學了些皮毛之術防身,不會刺繡似乎也不足為奇。
待到隨身侍監將圖呈好,細細攤開,一雙鴛鴦栩栩如生,不由令李容書大為驚奇,隨後又嘖嘖讚歎:“不錯,是有幾分功底,若是遠在邊疆的公孫將軍知道了,定會為他的女兒自豪,——九弟,你說是不是?”
李容堇應聲:“嗯。”向她看過來的神情裏多了幾分溫柔。
李容書不相信他沒有聽懂他的弦外之音,再次提醒:“九弟可不要忘了公孫將軍臨走邊疆前的囑托啊,早點開枝散葉才好。”
李容堇聞言抬眸淡淡看他一眼,並不說話。
李容書止住笑輕咳一聲也不再吭聲,而是將目光轉移到庭院中央舞動腰肢的舞女上去,若有所思。
侍監將娟秀呈給李容堇,他看了看命人將其收好,再一看公孫襄樊時她已起身回到座位上,隻是那麵上如凝脂白玉般的肌膚嬌紅似血,想必是為剛才李容書的話有所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