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吉莊萬元戶的離去(1 / 2)

郭萬新

那天忽然聽說吉莊的李文富去世了。電話那頭林支書喝醉了,直言他的悲傷。我也悵然半天,翻開曾經為《吉莊紀事》展開采訪時留下的李文富的照片,尤其是他的那雙繭厚變形的手掌,叫人辛酸,也叫人不由感歎人生的短暫。

李文富在吉莊很普通,但又與眾不同。他是當年的第一個萬元戶。他的身上,時代的烙印特別明顯。

李文富是蘭花院後人,屬“文”字輩,排列比三步娃小一輩,大包幹時候正值壯年,四十歲剛出頭,對電器機械可以說無師自通。農業社期間,他從沒有下地勞動,而是憑手藝吃飯,給集體修馬車、架設電線、抽水澆地等,既是修理工又是電工,日工分13分,比幹部不足,比一般勞力有餘,按當時說法,與車倌、場頭、匠人一樣,屬於技術類的上等社員。吉莊村在廟院成立小副業隊時,李文富被抽入其中,相當於技術總監。

等到土地牲畜承包下去,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小副業也就麵臨散夥,大約在1984--1985年期間,單幹後整合為兩家,其一李建春承包東殿娘娘殿,成為補胎專業戶;李文富被動員買下了電焊機、鑽床,另行上繳村裏承包費,占用三大王廟的正殿作庫房、西殿馬王廟作車間,就算成立了一個小型加工廠式的電焊作坊。據他回憶,電焊機和鑽床按照原價70%折價,一共1200多元,還有占廟的承包費當年2000元,協議以後逐年遞減。這個承包費,橫向沒有比較,所以究竟是貴是賤也說不來。

糊裏糊塗成為加個專業戶,起先李文富心中沒底,能不能多收入幾個,難以預測,就像要摸著石頭過河。不過他家本就很窮,人窮誌短,人窮也膽大,也就“無錢而無畏”。然而,機會正是不期而至。因為大牲畜承包到戶了,合作組合馬車總是少數人家,所以與單個牲畜配套的小平車需求量頓時猛增,基本上家家戶戶需要一輛,使用起來方便。傳統的木製小平車,構造笨拙複雜,加工周期緩慢,不論實用性、堅固性還是工藝成本,全都跟不上時代步伐,取而代之的就是鐵製小平車,也就是李文富加工廠的強項。

看看手裏接二連三的訂單,李文富信心十足。市麵上購買新鋼材、廢鋼材已經不再困難,政策寬鬆了。買來材料後,李文富帶領兩個兒子、一個女婿,爺兒四人啟動電焊機,開始加班加點地加工小平車,有時候徹夜不歇,連軸幹活。特別是大兒子存如,身強力壯精力過人,往往手邊放一瓶啤酒,幹累了就對準瓶口猛喝一口,然後繼續揮舞焊槍勞作不輟,他渴望致富的神情在焊花映照下格外生動。

根據當年的成本核算,加工一輛小平車,李文富的售價為170元左右,去除材料費用,利潤有50多元;後來,新添了加工小四輪拖拉機車鬥的業務,單價為500多元,利潤達120元,很夠可觀了。

除了加工小平車、小四輪車鬥,李文富經常被雇去山場,替人家修理打砸機、焊製滾篩等,收入依然不菲,老婆在家種地六七畝,糧食自給自足。這樣下來,不到三四年時間,李家的光景在吉莊村一舉奪魁,成了公認的萬元戶。

不要站在二十一世紀來小瞧萬元戶,那可是一個時代具有標誌意義的熱詞,當年的萬元戶,簡直令人羨慕之極,且看媒體的總結就見一斑:

存款在萬元以上的家庭,稱之為萬元戶。這個詞產生於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特指中國改革開放初期“先富起來”的一批人。

他們大體上是由農村的專業戶和城鎮的個體工商戶構成。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以後,許多農民通過種植糧食作物、經濟作物以及經商、打工等方式,使家庭年收入超過1萬元;城鎮居民通過經營個體生意使年收入超過1萬元。在那個允許一部人先富起來的年代,萬元戶就成了全國經濟發展的排頭兵。每個地方萬元戶並不是很多,因此萬元戶就成了當時富裕戶的代名詞。

萬元戶,既是衡量經濟社會發展的指標,也代表了當時生活的幸福指數,是人們追求物質生活最直接、最明顯的目標。一些地方甚至以萬元戶的多少來衡量當地的發展速度,出現了不少“萬元戶”村、“萬元戶”鄉鎮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