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老羅真的走了(1 / 2)

郭萬新

恍然羅國柱先生離開我們已經超過百天。

我翻看手機,最後發給他短信還在:“老羅,怎麼好幾天不接電話?身體怎樣了?”時間定格在2014年8月20日20:14.沒有他的回複,因為一個小時之前他剛剛告別了人世。這條短信我一直沒有刪除,總好像他依然活著,或許隨時可以和我取得聯係。

今年進入暑期,老羅夫妻照例前往北戴河的兒子家小住,其後一個月間,我和他通過幾次電話,最後一次他說他的膽管堵塞了,搞得臉色泛黃,正在北京的301醫院住院治療。我問要緊不,他說沒啥大礙,除黃的效果還算不錯。我就放心了,約他回後來一塊吃飯。誰知沒幾天卻聽說平朔有人去北京看望老羅,發現他的身體不妙,需要扶著牆壁才能站起身來。我趕緊再打老羅的手機,每次撥通了他卻始終不接。

8月20日黃昏後,漫天烏雲湧動,遠處不時劃過耀眼的閃電。我又給老羅打了電話,依舊無人接聽。心神不寧之下,我轉而與老羅和我共同的朋友曹俊通話,問他在哪裏,他說在人民廣場拍攝閃電,我就大老遠的跑去找他,說起對老羅的擔心,曹俊撇嘴說:“老羅那人啊,自尊心太強,強到有病也不願意讓朋友們了解。膽管堵塞能算什麼?最多把膽囊摘了。”我想也是,隻好發出那條短信,等候老羅的回音。

第二天一早上班,我的手機忽然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老羅,我高興地接通說:“老羅!”但哪裏還有老羅?是他太太趙大夫的泣不成聲:“萬新啊,老羅……昨夜走了!”我發出一聲驚歎:“啊?不可能吧?”趙大夫說:“真的……他在殯儀館。”噩耗實在太突然,我感覺自己兩手哆嗦,又怕連車子都開不了,隻好叫了單位的小王,兩人一起匆匆前往殯儀館,尋到裝殮老羅的玻璃冷凍箱。我徑自拉開蓋子,輕輕揭起覆蓋老羅的布單,看見他一動不動躺在那裏,眼鏡不在了,卻戴著瓜殼小帽,瘦得幾乎沒有人形。他的麵色青灰,兩眼闔閉,模樣說不上安詳,但絕對和睡著了不同。我端視他良久,忍不住輕聲喚他:“老羅,老羅!”但老羅不可能答應了,隻有製冷的電機嗚嗚作響是老羅,使我如此近距離直麵了死亡。

我和老羅的關係十分特殊,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他比我年長18歲,既不同於一般的忘年交,又比良師諍友更密切。還是朔州建市之初,我剛從鄉下進城,身上帶有濃重的村野土氣,舉止比較隨意,言語有時率性,還想和文學圈接觸,總會引人側目,唯有老羅對我絲毫沒有偏見。他當時擔任平朔宣傳部副部長,並兼任朔州市作協的首任秘書長,一次他們評獎時我湊去了,他馬上拿來一串葡萄遞給我,好像彼此生來就親近;別人尊稱他“羅部長”,我卻一直叫他老羅。往後我隔三差五常去平朔找他,跟他學著上電腦,向他屢屢的蹭飯吃,有了心事和他傾吐一番,兩人幾乎無話不談,以至於隱私都不相瞞。老羅無微不至地寬容我包容我甚至縱容我,他總是笑眯眯的,從不像一些長輩那樣一本正經為我灌輸虛無的道學,卻用他儒雅耿善的君子風範潛移默化的影響我,其中許多做人的修為,是我父親都不曾傳授過我的。

二十四五年間,老羅對我拳拳的嗬護實在太多,讓我幾乎不知從何談起。印象刻骨的一次,是當年在趙永健家中喝酒,另一位朋友口無遮攔,使我遭受了心靈上最無情的傷害,老羅感同身受替我出頭,憤懣形之於色,卻又不能跟對方言語相向,結果自己拿起整瓶的竹葉青喝了下去。他素來被肝硬化纏身,尤其忌諱飲酒過量,結果回家就陷入昏迷,我隨後溜去看他,趙大夫忙著給他輸液,神色焦急萬分,那一刻我的內疚難以言表,又不敢說清真相,事後獨自回味朋友的內涵,傷感不已:老羅為了我那點委屈,豈不是以命相博嗎?與老羅相交相知,是我的幸運,用情義無價來形容,也感覺似乎太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