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首長年事已高，脾氣也越來越不好。首長夫人說，俗話說，老小孩，老小孩，你們就讓著他一點，別跟他較真。
先是前天非纏著和我下軍棋，我們知道他好悔氣，所以都躲著不和他下棋。他下不來象棋，怎麼教也學不會。我這個警衛參謀今天被他逮住了，沒辦法，陪他下吧。他一步棋要深思好久，拿著放大鏡看來看去。
我們首長叫魯一賢，山東人，十三歲參加紅軍，身經百戰。
看首長心思和眼睛都在棋上，我就騰出手來給女朋友菲菲回短信。
發完一個短信，首長一步棋還沒走。
我說，首長，您還沒想好？
他眼睛盯著棋盤對我說，排兵布陣著急不得，不要讓敵人鑽了空子。
我是您的警衛，不是敵人。
戰場上就是你死我活，不講別的。
頭兩盤我都故意輸了。
他抬起頭，認真地看了看我的臉，疑惑地說，小關，你不是讓著我吧？
下棋哪有讓的？誰不想贏？
真的？
真的。
又下了兩盤，我又輸了。我想趕緊能結束，我好給小菲回電話去。
我剛想說，首長，我下不過您，我輸的口服心服時，首長突然掀了棋盤，怒氣衝冠地吼道：你小子給我來假的，要是在戰場上，老子槍斃了你。
首長夫人，保姆、飲事員都跑了進來。
我不好意思地站著規規矩矩的承認錯誤，首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地惹您生氣。
念你年輕，原諒你這一回，今後記住了，幹什麼事都要認真，不需馬虎，更不需兒戲，明白嗎？
來海邊療養，首長夫人有事沒有來，隻有我和秘書樂天陪著。不知當地中學怎麼知道的我們首長在這一帶打過仗，非要請他去做傳統報告。
頭一天睡下前，他說，把我的那件黃襯衣找出來，明天我穿。
奶奶（我們對首長夫人的稱呼）沒讓帶吧？
聽她的，還是聽我的？你們要弄清楚了，你們是為我服務的。
首長，我們明白，當然聽您的。那就按我說的辦。
侍候首長躺下。我和樂天商量了半天，趕緊要車，轉遍了整個城市的軍用品商店，也沒有買到首長要穿的那種襯衣。就是部隊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發的，黃色的。
首長習慣穿那種襯衣。但那兩件襯衣已經很舊了。
首長的脾氣我們領教了不是一次兩次了。打電話讓家裏寄特快專遞也來不及了。正在束手無策的時候，我突然計上心來，找到休養所的幹事，我說，你給我找一個當地人來，我有急事。最好是郊區的。
什麼事？我去辦。
我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你辦不了，趕緊去給我找人。
車隊班長是郊區的，我是給你找來。
我們連夜趕往郊區，找了一個有黃泥的地方。把一件白襯衣裹在黃泥裏，揉了又揉，搓了又搓。怕不保險，又挖回來了一些黃泥。
折騰了半夜，等從清水裏把襯衣拎起來，我嘴裏雖然出了一口長氣，但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又把洗淨的襯衣裹進黃泥裏揉搓了好久。當從洗衣機拿走已經半幹的這件襯衣時，我心裏想，隻能任天由命了。
第二天首長穿上了那件加工過的襯衣，很高興地去做報告了。我們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