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時期由於對西夏戰爭不利,自宋真宗後期以來在軍事訓練中的種種問題逐漸暴露出來,“兵閑四十年,士不識金革。”軍隊長期沒有軍事任務,日常訓練得不到有效保障,戰鬥力降低。“寶元、慶曆之間,天下承平日久,邊防之備大率皆弛,將不知兵,而兵不習戰。”“國家太平日久,將不知兵,兵不習戰,而致不利也。非中國事力不敵四夷,非今之軍士不逮古者,蓋太平忘戰之弊爾。”“內外弛武三十餘年”。
慶曆元年(1041)陝西簽書經略安撫判官田況在上書中談到宋軍在西北的一次軍事行動,麵對的僅僅是數百人的敵方部隊,“諸將奔走駭亂,幾不自免,部隊前後,不複整齊,兵甲械用,大為攘奪。”幾日後好水川之戰,宋夏雙方列陣相對,“(桑)懌馳犯其鋒,(任)福陣未成列,賊縱鐵騎衝突,自辰至午,陣動,眾傅山,欲據勝地,賊發伏自山背下擊,士卒多墮崖塹相覆壓,(桑)懌、(劉)肅戰死。”而武英、朱觀一路,不斷發起對西夏軍陣的衝鋒,但是“堅不可破”,失敗原因很大程度是“(任)福所統皆非素撫循之師,臨敵受命,法製不立,既又分出趨利,故至甚敗。”
而且邊境地區的非正規軍戰鬥力遠強於中央禁軍:
今世之強兵,莫如沿邊之土人。而今世之惰兵,莫如內郡之禁旅。其名愈高,其廩愈厚。其廩愈厚,其材愈薄。往者,西邊用兵,禁軍不堪其役,死者不可勝計。羌人毎出,聞多禁軍,輒舉手相賀;聞多土兵,輒相戒不敢輕犯。以實較之,土兵一人,其材力足以當禁軍三人。禁軍一人,其廩給足以贍土兵三人。使禁軍萬人在邊,其用不能當三千人,而常耗三萬人之畜。邊郡之儲,比於內郡,其價不啻數倍。以此權之,則土兵可益,禁軍可捐,雖三尺童子知其無疑也。陛下誠聴臣之謀,臣請使禁軍之在內郡者,勿複以戍邊。因其老死與亡,而勿複補,使足以為內郡之備而止。去之以漸,而行之以十年,而冗兵之弊可去矣。
一、軍事訓練的諸多問題
(一)講武活動的形式化
前文已經講到宋初三朝君主非常重視講武活動,而宋仁宗自少年伊始就效仿先祖不斷檢閱軍隊訓練,天聖五年(1027),其在宮內觀看禁軍“騎射、戰陣”,天聖九年(1031),又觀看禁軍射箭、擊劍、鬥槊,次年“召虎翼武騎二軍習陣於崇政殿庭,分步騎為四陣,召輔臣觀焉。”景祐二年(1035)“幸安肅門砲場觀諸軍放砲,又令諸軍習戰,其擊刺騎射之精者,悉選補之,遂燕從臣於幄殿。”次年檢閱端州刺史趙振獻的陣圖,並且觀看了趙振兒子們的武藝表演,“皆左右馳射,括雙箭,蹶強弩,擊劍盤槊,凡二十七技。”
但是這相比宋太祖等朝已經逐漸形式化,天聖年間宋仁宗不過是一名少年,觀看軍事訓練場景隻是對祖先的一種追憶與繼承。對於一位從未經曆過軍旅之事,一直生活在深宮內的天子,檢閱軍事訓練更多是為了表達帝王“安不忘戰”的思想,對軍訓開展沒有太大實際意義。
(二)法令不嚴,賞罰不均
宋太祖、宋太宗等之所以能夠訓練出精銳之師,嚴格法令與豐厚賞賜的作用不可忽視。但是宋仁宗年間的軍事訓練中,這兩方麵措施開展不甚理想。
趙抃調查了陝西軍隊的訓練情況,發現由於軍訓法令不嚴格,導致士兵被私役現象嚴重,無法進行正常軍事訓練:
臣近過陝西,體問得諸州軍禁旅雖多,訓練蓋寡。其間至有匠氏、樂工、組繡、書畫、機巧,百端名目,多是主帥並以次官員占留手下,或五七百人,或千餘人,並不預逐日教閱之數,上下顧避,遞相因循。萬一緩急寇警,用之禦捍,何異驅市人而戰!
由於沒有嚴格法令約束,士兵難以忍受艱苦訓練生活,極易造成兵變等一係列事件。蘇頌針對王倫兵變,指出:
諸處兵士,以久不練習戎戰,類多罷軟驕惰之輩。近來雖有訓練之程,而未聞習服之效。伍符尺籍之禁,既約束之不行;鼓旗耳目之令,亦進退之亡節。若即加督責,稍或勞苦,往往群輩相語,構誹辭,出怨言,以動搖眾心。
(三)訓練方法不當
而麵對戰爭帶來的緊張國防形勢,眾多臣子上書提出加緊訓練軍隊以提高戰鬥力,但多是一些高談闊論,實際意義不大。蘇舜欽就認為:“臣竊見自西寇逆節,天下言兵者不可勝計,大抵不過訓練兵卒、積聚芻粟而已。其言泛雜,無所操總,又陳爛使人耳厭其聞而笑忽之。”
主管訓練的將官對士兵不加以揀選,又不知道該怎麼練兵,因此迫切需要改良訓練,製定符合實際的訓練方法。歐陽修曾言:
數年以來,點兵不絕,諸路之民半為兵矣,其間老弱病患、短小怯懦者不可勝數,兵額空多,所用者少,是有點兵之虛名,而無得兵之實數也。新集之兵,所在教習,追呼上下,民不安居,主教者非將領之材,所教者無旗鼓之節,往來州縣,愁歎嗷嗷,既多是老病小怯之人,又無訓齊精練之法。此有教兵之虛名,而無訓兵之實藝也……今沿邊之兵不下七八十萬,可謂多矣。然訓練不精,又有老弱虛數,則十人不當一人,是七八十萬之兵,不當七八萬人之用。加又軍無統製,分散支離,分多為寡,兵法所忌。此所謂不善用兵者雖多而愈少,故常戰而常敗也。
不過盡管當時軍事訓練存在諸多問題,但是宋軍也並非不堪一擊,宋夏戰爭初期宋軍的幾次大敗,從戰場上表現分析,原因是多方麵的。正如慶曆三年(1043)宋祁上疏:
其出師也無鼓旗,則號令不行矣;其戰也無行陣,則敗走不救矣。其止無營塹自守,其行無輜重自隨,烽候不明,間諜不設。不量人事,不察地形。將不撫士,士不識將。遷代紛紛,未始暫寧,而有司據例換移,習不為怪。是以賊小入則小勝,大入則大勝,亦未嚐聞朝廷求所以敗、所以勝之由,彼所長、我所短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