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武”又稱大閱、校閱、檢閱,《爾雅·釋天·講武疏》解釋為:“講武者,題上事也,言皆所以講習武事也”。唐禮將皇帝親臨的“大集校閱”稱為“皇帝講武”,即所謂的“講武禮”。
《宋史·禮誌·軍禮》稱:“祃,師祭也,宜居軍禮之首。講武次之,受降、獻俘又次之……閱武,仍前代製。太祖、太宗征伐四方,親講武事,故不盡用定儀,亦不常其處。鑿講武池朱明門外以習水戰。複築講武台城西楊村,秋九月大閱,與從臣登台觀焉。”可見從稱謂上,宋代之講武禮與唐代並無明顯變化,就是指皇帝親臨的大規模閱兵活動,但是相比前代,大量史料記載宋朝皇帝似乎更偏愛小規模的講武活動,這使“講武禮”的意義不僅僅局限於禮製方麵,更多表現皇帝經常性檢閱軍事訓練成果的行為,這能夠極大激勵士氣,使軍隊時刻保持旺盛戰鬥力。同時,“講武禮”又與宋代政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這也是軍事訓練在國家實際政治生活中作用之體現。
一、宋初三朝講武與軍訓
講武作為國家彰顯武力的重要手段,在戰爭頻仍的年代很受統治者重視。五代乾化元年(911)梁太祖大閱於相州,“鐵馬步甲十萬,廣亙十數裏陳焉。士卒之雄銳,部隊之嚴肅,旌旗之雜遝,戈甲之照曜,屹若山嶽,勢動天地,帝甚悅焉。”後唐莊宗天祐十五年(梁貞明四年,918)“大閱於魏郊,河東、魏博、幽、滄、鎮定、邢洺、麟、勝、雲、朔十鎮之師,及奚、契丹、室韋、吐渾之眾十餘萬,部陣嚴肅,旌甲照曜,師旅之盛,近代為最”。
後周顯德元年(954)周世宗大閱,“帝親臨之,帝自高平之役,睹諸軍未甚嚴整,遂有退卻。至是命今上一概簡閱選,武藝超絕者,署為殿前諸班,因是有散員、散指揮使、內殿直、散都頭、鐵騎、控鶴之號。複命總戎者,自龍捷虎捷以降,一一選之,老弱羸小者去之,諸軍士伍,無不精當,由是兵甲之盛,近代無比”。五代時的這幾次講武,均是為了顯示國家的軍事實力,而周世宗更是借講武整頓軍隊,加強朝廷的軍事影響力。
宋建國伊始,講武的強大威懾力便曾經令敵人膽怯。建隆元年(960)宋太祖平定淮南李重進叛亂後,“上使諸軍習戰艦於迎鑾,唐主懼甚。”但是真正屬於“大集校閱”式的講武,則是建隆三年(962)十一月兩次於西郊大閱,“宋太祖皇帝建隆三年十一月,講武於近郊,六軍之容甚盛”。然而言之不詳,具體內容已無從知曉。隻留下宋太祖銳意“講武”初衷的一段記載:“上謂群臣曰:‘晉、漢以來,衛士不下數十萬,然可用者極寡。朕頃案籍閱之,去其冗弱,又親校其擊刺騎射之藝,今悉為精銳,故順時令而講武焉。’”
雖然大規模的“校閱”比較罕見,但是宋太祖朝小規模講武卻不絕於史書。乾德元年(964)“幸玉津園,閱諸軍騎射。”並且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起初宋太祖大概有仿照建隆年例檢閱軍隊的打算,然而由於武將馬仁瑀和王繼勳有矛盾,兩人有借此私鬥的嫌疑,令太祖不得不“即詔罷講武”,依舊以小範圍檢閱訓練為主。三年(966)又“禦講武殿,閱諸道兵,得萬餘人,以馬軍為驍雄,步軍為雄武,並屬侍衛司。”
之後,由於眾多割據勢力處於南方,宋太祖為使統一戰爭更加順利、快速進行,又專門在開封鑿池以訓練水軍,開寶六年(973)“以教船池為講武池”。“居常多幸講武池,臨流觀習水戰。”
不過總體來說,宋太祖朝由於統一戰爭頻繁,講武以考察軍隊武技和檢閱訓練成果為主,偏重務實,與儀典性質的講武有所不同。即便如此,宋太祖朝的講武對於之後——尤其是戰爭頻繁的南宋還是產生了巨大影響。南宋初年呂祖謙的《講武殿記》和《太祖皇帝閱武便殿頌》以古喻今,期望宋孝宗能臥薪嚐膽,實現恢複大業。而幾十年後的吳泳同樣追述了太祖時的講武活動:
獨我國朝以兵立國,以武禁暴,藝祖皇帝櫛風沐雨,取五代破碎不可為之天下,改紀而更新之。故於除戎講武之事,尤加之意。今日幸造船務,明日幸飛山營,又明日幸朱明門,七臨幸於教船池,兩大閱於西郊,士無歲不簡,兵無時不教,用能南征北伐,罔有敵於我師。
殷切希望當時在位的宋理宗能夠效仿祖輩,勤於武事,挽救宋王朝於危機之中。
北宋曆史上的第一次關於“講武禮”的詳細記載出現於太宗朝,太平興國二年(977),宋太宗先下令在開封城西的楊村修築閱兵的講武台,隨之舉行大閱,“上與文武大臣從官等登台而觀”。原定殿前都指揮使楊信出任總指揮,由於楊信患啞疾,臨時改換天武左廂都指揮使崔翰負責。史稱:“(崔)翰分布士伍,南北綿亙二十裏,建五色旗以號令,將卒望其所舉為進退之節,每按旗指蹤,則千乘萬騎,周旋如一,甲兵之盛,近代無比。”宋太宗檢閱後非常滿意,對總指揮崔翰讚賞有加,對自己知人善任也是頗為自得,並遣使賜其金帶。
當時的文臣還用豐富的語言來描述盛大的講武禮場麵,如田錫的《西郊講武賦》為我們再現了宋太宗年間閱兵的景象:“當北闕之無事,幸西郊而講兵。萬乘天旋按和鸞之節奏,六師鱗萃分部伍以縱橫”,“或圓陣以右布,或方陣兮左施。或靈黿以進矣,或金鉦以卻之。”而在《聖主平戎歌》中,用華麗的辭藻歌頌皇帝軍隊的強大以及皇帝本人的英明:
比量英武不足數,聖文神武雙全才……勢可驅山塞滄海,紫氣逶迤龍鳳蓋。漳川地闊霜草平,合圍會獵布天兵。六師雄勇一百萬,六班侍衛交縱橫。鐵衣間耀金鎖甲,皷旗雜錯槍刀鳴。霓旌似係單於頸,獵騎如破匈奴營。雕鶚猙獰搦狐兔,花驄躍龍驕在禦。弓圓明月金鏃飛,妖狐中鏃駭天機。兵帥會合如波注,山呼萬歲震邊陲。東海為樽盛美酒,斟酌酒漿摻北鬥。鸞刀割肉若邱陵,軍聲洶如獅子吼。
並且認為超過了以往任何時代的類似活動,對唐代舉行的“講武”表示了輕視,“勝氣威聲壓千古,堪笑驪山稱講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