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吉祥因為主動交待有功,被警告了一番,繼續做他的校長兼臨河鎮教研中心主任一職。但閻書森的事情一直沒有結案,像懸著的一塊石頭,沉重地壓在賴吉祥的心頭。事情過去了一年多,閻書森卻被無罪釋放,賴吉祥很是後悔,怪自己當初不該對閻書森落井下石。他提心吊膽過了一些日子,但令賴吉祥慶幸的是,閻書森出來後揚眉吐氣,招搖過市。沒有過多久,又被檢察院關了進去。後來,聽說閻書森在看守所裏神經失常,神誌不清。
賴吉祥當了臨河鎮的教研中心主任,拉攏鄭建功做了教育支部的書記作陪襯。閻書森的事情這麼一鬧騰,鄭建功的支部書記也很快被免職,賴吉祥早已嫌惡鄭建功礙手礙腳,終於如願以償。現在他大權獨攬,意氣風發。
臨近學年末,往往是學校動蕩的日子。三年的聘期已到,下學年又要重新聘任。雖然現在僅僅是一種形式,但對於別有用心的校長來說,不失是一個充分運用自己權力、排斥異己的好機會。對於賴吉祥來說,連任兩屆臨河鎮初級中學的校長,又是臨河鎮教育的最高行政長官,臨河鎮初中甚至整個臨河鎮的教育係統都成了他的領地、他的王國、他的家園。
“以校為家”,在過去是對教師獻身教育事業的精神的讚頌,但現在倒成了是一種耐人尋味的諷刺。就像“小姐”這種稱呼,過去曾經是一個多麼高雅的稱謂,現在良家女子甚至一般女子也絕不會願意別人稱呼她為“小姐”。這類詞彙語義的演變,也是與時俱進的。
賴吉祥以校為家,他是學校的校長,當然也是學校這個家的家長,學校的一切,包括人、財、物等他都可以隨意支配。老師們敢怒不敢言,便在私下裏猜測他每年要貪汙不少錢財。不然,憑他一個人的工資,連一家四口人的基本生活都維護不了,更不用說兩個女兒還自費讀了中專和大專。還有人說他已經在縣城買了一套價格不菲的商品房,當然這些事情,教師們隻是在心裏想,或在私底下悄悄議論。
上學年學校的考試成績不大好,令賴吉祥大為光火,原定的分發獎金的事情,一分不發,甚至連畢業班節假日、星期天的補課費也不再發放。當韓利民委婉地和他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他一口拒絕了。而令賴吉祥更為惱火的是,幾個結婚成家的女老師的工作調離,竟然背著他事先沒有征求他的同意,雖然他百般阻撓,但有兩個教師通過關係最終也沒有留下來,一個通過縣教育局紀檢書記打了招呼,另一個是鄉裏的副鄉長寫了條子。
還有一個年輕女教師,原來曾經是賴吉祥的學生,結婚後想調到夫家那邊去。她先是送給賴吉祥兩條香煙,但賴吉祥不肯簽字蓋章。賴吉祥讓女兒把香煙退還給她,說是現在他不抽煙了。那女教師讓他蓋上印章同意放行,他推說隻要接收單位蓋好了,他一定會蓋。那邊說隻有這邊同意放行,那邊才能接收,兩邊的教研中心主任互相推諉。那女老師沒有辦法,有老於世故的人給她出謀劃策。那女老師就拿二千元錢現金,用信封裝了送給賴吉祥,調動的事情很快就辦妥了。
而另外一個女老師卻沒有這麼幸運。她已經懷孕了好幾個月,年齡已過三十,很不容易找了一個稱心如意的丈夫,也是外地一個小學的老師。他們珍惜來之不易的婚姻,幾年來都想解決兩地分居,相聚在一起。各方麵的路子都已走通,但臨到最後階段,不知道哪一個關節出了問題,她的調令被教育局人事科退了回來。賴吉祥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泄,正好拿她當了出氣筒。說學校裏這學年的課程已經安排完畢,她要回來的話,隻能教初一初二兩個年級八個班級的體育課。
一個大肚子孕婦,帶領學生上體育課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她自己不方便不用說,還要擔心腹中胎兒的安全,連校外的群眾都看不下去了。那女老師忍辱含垢幹了幾個月,休了產假,後來幹脆舍棄這份不值得她留戀的職業,辭職回家相夫教子。
但沒有過多久,賴吉祥也開始隱隱感覺到,幾年來他一個人呼風喚雨、唯我獨尊的日子也不太好過起來。
臨河鎮和緊鄰的大河口鄉合並後,新組建成立的臨河鎮黨委書記趙天魁,對臨河鎮東區連年來落後的教育局麵十分不滿。他得知臨河初中連續幾年考取縣重點高中的人數都是光禿禿的鴨蛋一個,有心想提高本鎮的教育質量,竭力要撤換賴吉祥。但這時候,教師工資實行市財政統籌後,教師的人事任免權已經不在鄉(鎮)裏。他幾次向河陰縣教育局提出建議,卻久久不見動靜,心中便有許多不快。他剛上任時正值第二十幾個教師節慶祝大會,承諾以後每年鄉裏會給學校老師幾百塊錢的生活補貼,但這個承諾隻給了一次,以後便再也不肯兌現半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