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1 / 3)

平帝宣武二年七月,靖國公霍安國在經過一年邊塞交戰終於擊退突厥右賢王部勝利班師,世子霍世基,次子霍世業也隨他進京受封,其弟霍定邦率主力軍代其駐守邊塞。

京師護城門大開,太子龍昭汶騎著神駿不凡的白馬率威武煊赫的皇家儀仗隊出城往稱郊汜水橋迎接霍家軍一行,可是等了一個時辰尚不見蹤影。

“報—靖國公大軍已到三十裏外!”

“知道了,再探!”龍昭汶立於汜水橋頭,對太傅秦則仕說道,“學生率小侍衛隊先行迎接,其餘勞煩太傅代為整管。”

“太子殿下莫要輕進,你現在是代表皇上,豈有聖駕紆尊之理?再者,殿下安全是老臣的職責,禮不可廢,臣可代殿下前去探路。”

“這方圓百裏早已清查圍禁,太傅不必擔憂,學生自有分寸。”她又朝貼身侍衛元曆喊道,“點齊十人,隨我來!”

不待秦太傅阻攔,她早一躍上馬策塵而去。

夾雜青草氣息的風從她臉頰劃過,傳達盛夏的朝氣,但是她沒有在意,她的心很急切,因為她還沒有見識過真正的鐵騎,沒有看見過天盛王朝最鐵血的軍隊,沒有見識過何謂男兒的豪氣衝天,還有那個突厥人聞風喪膽的不敗將軍。六皇兄總是告訴她,沒有軍隊,調不動軍隊的天子是可悲的,她不允許自己做一個軟弱的傀儡天子。

“啊~~”一聲女人的尖叫從衛隊裏傳來,龍昭汶勒住馬回頭一看,一個身著侍衛裝的女子摔落在地,頭盔已經丟落,一頭秀美的烏絲隨風飄揚,黛眉擠成八字,緋色小嘴正不高興地撅起,水汪汪的美眸裏盛滿不滿,可是即使生氣也無損她的天生麗質,眼前是一個明媚的美貌佳人,一行侍衛驚訝地看著女扮男裝的美人又看了龍昭汶沒有表情的臉,照常坐正各自的坐騎,目不斜視。

那女子惱怒地爬起身,朝倒地口吐白沫的坐騎踢了兩腳泄憤:“元曆,看看你替我選的什麼馬?這麼不中用,居然欺負本郡主!”

元曆見自己惹了禍,立即下馬跪下請罪道:“殿下贖罪!是屬下擅自做住讓女子混進衛隊,與他人無關,請殿下責罰屬下一人!”

那女子也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跪下行禮:“淩陽郡主劉羽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

“淩陽郡主?”龍昭汶眯起眼看她,“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是信都王劉素的掌上明珠咯?”

“是!”

原來是京中名門士族之一的劉氏,他們向來比較低調,從不與上官氏,齊氏和竇氏爭風,早年進宮的劉昭儀入宮沒幾年就死了,因此也不曾卷入六王之亂,除了在京任司馬的劉素一家外其餘族人都在各自封地呆得很乖巧。

“你為何喬裝混入侍衛隊?”

“妾想隨隊迎接靖國公一行,兒時與霍家世子和二公子多有來往,數年未見思友心切便特意迎接,但是父親不允,就悄悄跑來了,望太子殿下恕罪!”

她沒有尋常女兒的羞澀,坦白相告,應答如流。

“好!女兒家有此膽色真是難得,罪責就免了吧!平身!”

“謝殿下!”她一聽開心地蹦跳起來,臉上綻放出純真無邪的笑,看來是個外向活潑的女子。

見她的坐騎沒有好轉的跡象,龍昭汶開口道:“郡主若不介意可願與本王共乘一騎?”

劉羽看著馬上俊美如天人的小少年向她伸出手露出親切眩目的笑容,陽光下的他高高在上,錦袍華服難掩貴氣逼人,當下耳根一熱,搭上他的手由他一把拉上馬.青草茫茫,旌旗獵獵。

天盡頭出現行伍整齊的鐵甲,無數劍戈在陽光下閃現片片寒光,隨風翻卷的大旗上赫然寫著”霍”字,數萬人的隊伍步履一致,踏地有聲,所過之處鳥雀驚起,卻聽不見半句偶偶私語。

“老臣該死,勞太子殿下親自迎接,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靖國公五十開外健壯依舊,金甲披身,威武不凡。

“殿下千歲!”震耳欲聾的山呼響徹雲霄,數萬人如一人般齊齊跪下,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頭。

“平身!”龍昭汶看著這曾經馬踏天下金戟橫掃的雄壯之師心胸一陣激蕩,她可以想見那千乘齊發,鍾鼓齊鳴,沙塵翻滾,叫喊懾天的熱血疆場。

“靖國公為國守疆,此乃小王應盡之事,靖國公請起。”龍昭汶下馬扶起他,“這就請靖國公解下軍甲隨小王入城吧!靖國公接旨——”

靖國公眼神閃爍,跪地不起,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咬牙打斷道:“殿下恕罪,老臣懇請殿下寬限老臣三日入城!”

“為何?”

“半個時辰前,老臣接獲一村婦送來密信,說是老臣老母,賤內及一幹家眷被賊人質扣,若老臣不率全部軍隊進京便要斬殺所有人質,是以,老臣行動遲緩暗思對策,臣已譴兩位犬子前往營救,求殿下開恩!”說著說著他已是老淚縱橫,確是五內俱焚。

龍昭汶一驚,按天盛律例,除皇家禦林軍和南北驍騎營外擅自挾重軍入駐京師便是抄家滅門之罪,她略一沉思說道:“如此大惡之徒定當逮捕伏法,靖國公莫要心急,定可有解決之道。不過此事確實棘手,我即刻回稟父皇,眼下行伍暫時就地駐紮,靖國公意下可好?”

靖國公點頭稱謝,龍昭汶喚了侍衛賜予令牌回程傳話,便在靖國公營帳靜候消息。等到天已暮色,宮內譴黃公公傳來聖旨允許他們延緩三日進城。

龍昭汶獨自一人在帳內靜坐,桌上油燈發出紅紫的光,偶爾濺出些火花,作劈泊之聲。且不論這靖國公所說是否杜撰或再有圖謀,這五萬大軍在京郊如同塌旁臥虎,一個惹它不快便有反撲之險,這謀事之人用心險惡,不管過程如何,這個人目標隻有一個,就是皇室。

“討厭!你不跟著你哥救人,老跟著本郡主幹嘛?”劉羽嬌蠻的聲音自帳外傳來。

“你特意來看我,我高興不可以嗎?”一個年輕人的聲音接著說,看來是霍家次子。

“少臭美,誰說看你來的!讓開,死鼻涕蟲!”

“小潑婦,這麼不想看見我?找我哥嗎?他在父親那裏呢!”

“世基哥哥怎麼不來找我?夫人都得救了嗎?”

“沒有,不過有些眉目了。”他的聲音很沮喪。

“哼!指望你就完了,我去找世基哥哥,他一定熬得瘦了吧,肯定難過死了。”

“雲洛也剛好一同被虜去了,他當然難過,他現在沒空理你。太子營帳在哪裏?”

“討厭鬼!太子營帳換來換去的,我不清楚,有急事?”

“發現一具屍體,好象是太子的人,父親請太子過去辨認。”

聞言龍昭汶眉頭深蹙,對著帳外朗聲道:“本王在此,右衛將軍請進帳!”

朗眉俊目的銀袍少年快步踏入帳內,看見主座上華儀袞衣的龍昭汶先是一楞,打量半晌才想起行禮:“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不必多禮!”龍昭汶又問,“屍體是在哪裏發現的?”

“是在營內糧庫,父親已經派午作驗屍,發現是中毒而亡,脖子處也有勒痕。”

龍昭汶不語,下意識撫摩右手指上的瑪瑙金扳指,誰知她剛站起身就覺得頭暈目眩,腳步虛浮,忙用手支住桌幾邊。

“殿下?”霍世業抬眼關心地問。

“禦衛兵護駕!”龍昭汶警覺有變,忙出聲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