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俄總統選舉,是俄羅斯社會、俄國人對社會製度和社舍發展道路的再一次選擇,是對葉利欽擔任總統5年來的一次階段性的、有關鍵意義的政治總結,其意義比5年來俄國其他政治事件都要重大。競選的準備、過程和結果更為充分和全麵地展露了這個社會各階層的願望、要求、政治派別的力量對比、社會的矛盾和社會的“合力”,從而為人們預測俄國社會今後的發展趨向提供了新的重要材料。
這次選舉首先值得注意的社會意義,是在競選的全過程中各主要的政治派別都表示願意並在實際上也做到了在多黨製、議會民主製的政治秩序、政治規則之下進行政治鬥爭、爭奪政治權力,都聲稱尊重人民對俄國社會製度和發展道路的選擇。盡管有過關於政變的說法,人們也不無理由地對選舉能否如期和順利進行存在疑慮,但“非正常”情況畢竟沒有發生。盡管葉利欽對自己是否參加競選遲遲不敢表態,對選舉可能產生的結果心中無數,也發表了某些威脅性言論,但他畢竟一再表示選舉要按期舉行。這表明葉利欽建立起來的“民主製度”對他自己也產生了不可低估的製約和威懾作用。而俄共久加諾夫等更顯得在議會民主製之下進行政治鬥爭的信心和誠意。久加諾夫一再表示內戰不會發生,在選舉揭曉後,他落選已成定局時,又重申尊重人民的意誌和民主選擇,強調不搞街頭政治,不搞遊行示威。這既是對葉的威脅性言論的有力回應,也是該黨成熟和有力量的表現。選舉如期和較順利進行本身就說明“民主”在俄國經受了一次極其重要的考驗。當然,對此不能估價過高,因為種種情況表明,如果久加諾夫當選,葉利欽並不準備交權;而大選之後“民主”還是隨時存在夭折的危險。
選舉之所以能夠如期、順利進行,重要原因在於:俄國盡管處於社會轉型的初始階段,社會的分化、矛盾和鬥爭非常劇烈和嚴重,兩大社會階層的利益尖銳對立,但社會各主要政治派別在建立多種經濟成分和市場經濟,實行多黨製與議會民主製,維護社會穩定和民族和諧,實行全方位外交,重振俄大國雄風等內政外交的重大方針政策上存在某種“共識”,是異中有同,同中有異(有的問題上是大異小同,有的問題上是大同小異)。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總統候選人的競選綱領有不少是相似和相近的,意識形態在競選綱領中被淡化,葉利欽甚至有意回避“主義”,隻提根據本國國情選擇社會發展道路。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這一方麵是出於拉選票的需要;另一方麵則說明各政治派別的上述“共識”是大多數選民的“共識”,強調“共識”符合民心。自然,選舉後當權者推行什麼方針政策又是另一回事。
總統選舉是葉勝久敗。但也不能簡單地以得票多少論成敗。
就葉利欽而論,他在去年民意測驗中最低支持率是7%,1996年2月也隻有10%,到此次第二輪選舉中得票率上升到53.82%,無疑是他的巨大成功。但葉在第一輪和第二輪選舉中得票率的意義並不相同。第一輪他的得票率35.28%,這比較真實地反映支持他的選民在全體選民中的比例。而這個得票率比1991年6月總統選舉和1993年4月全民公決中他的得票率(分別為57.3%和58%)整整下降了20幾個百分點。這說明葉的威望是大大地降低了。不過,他總算有1/3的選民的支持。這裏葉得益於這幾年在向市場經濟過渡中,在私有化進程中培植起來的民主派的一個很有政治能量的社會基礎。在第二輪選舉中才投葉利欽的讚成票的有1350多萬人。他們主要是在第一輪選舉中投列別德和亞夫林斯基的票的選民。這是一些既不滿現實,又不願回到過去的人。如同俄羅斯政治觀察家拉齊斯所說的,他們對俄共上台的恐懼感超過了對葉利欽政府所犯錯誤的不滿情緒。看來,他們對在葉主政之下改善自身的經濟狀況以及使俄羅斯走出困境仍抱信心。
葉之連任,與其說是俄羅斯社會、俄國人的多數對社會製度、社會發展道路選擇的結果,不如說是兩大政治派別(以俄共為主體的左翼和當權者所代表的民主派)在現實政治資源(主要是政治權力)和政治謀略(主要是競爭策略、權術)上較量的結果。葉利欽得益於他的政治權力、政治策略和膽識。此人敢作敢為,又善於機變。他暫停私有化進程,允諾增加社會保險,大幅度進行人事調整,把1991年政府中留下的成員一個不留地撤換掉,同年富力強、雄心勃勃、聲望頗高的列別德結盟,提出和平解決車臣危機,加速獨聯體一體化,在北約東擴等問題上一再對西方做出強硬的姿態,等等,迎合了許多選民的心理。
從久加諾夫方麵來說,久負於葉並不就此說明俄共的失敗。選舉結果顯示,俄共的影響和支持率是大幅度上升的。1993年12月杜馬選舉,俄共險些被取消選舉權,選舉中出人意料地獲得11%的選票,名列第三;兩年之後的杜馬選舉,俄共得票率一下子上升到22%,名列第一。在1991年6月俄羅斯的總統選舉中,俄共中央支持的總統候選人雷日科夫,得票率僅16.85%;此次總統選舉中,久加諾夫作為俄共提出的惟一候選人,在第一輪選舉中得票率32%,在第二次選舉中為40.31%。這裏自然有一些不可比因素,但俄共的威信迅速和大幅度上升則是一目了然的。這是一個很大的成就。常說的,投俄共讚成票的選民,與其說是支持俄共的政策’不如說是反對葉利欽的政策,這個說法有一定道理,但很片麵。選舉結果說明俄共具有較穩定的、強大的社會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