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我看葉利欽執政年代(2 / 3)

第二’一黨政治遭到徹底破除,多黨製已經成定局’但政黨政治尚未形成,是政黨政治和精英政治的混合體。經多年分化改組,左、中左、右、中右的政治格局已較明朗。社會上各種政治勢力、政治集團一般以政黨和準政黨的形式,在憲法和法律範圍內活動,使俄國政治和政治活動逐步從無序走向有序,逐步具有某種可預測性、可操作性,但它還是公開政治與密謀政治同時存在(任何國家都存在密謀政治,但“東方”國家尤甚。民主政治製度的不成熟、不健全為幕後政治、陰謀政治提供了很大的空間)。

第三,既存在社會主義、資本主義和“中間道路”三種主要社會思潮和社會發展道路的矛盾、對立和鬥爭,也在一係列重大製度問題上存在一定的社會政治共識。多元的思潮和社會共識均有一定的表達機製。

第四,在社會政治生活中,公民享有一定的西方式的自由民主權利,如廢除書報檢查這一俄國延續數百年的製度,但也存在金融寡頭對政治的左右和影響、黑社會勢力對社會和老百姓的控製和威脅、選舉中的種種賄賂行為等黑暗和醜惡的嚴重現象。

以上也可以說是葉利欽的政治“遺產”。但這份遺產並非都是葉利欽本人的作品。造成俄羅斯當前政治和政治製度的上述特點有幾個因素:俄國國情包括其千年來形成的政治傳統;社會轉型期的過渡性質;主流政治派別的作用;最高領導人的個人秉性等等。這些政。治“遺產”在葉利欽之後可能發生一定的變化,但可能全被拋棄嗎?

三、維護統治的謀略權術

既然評說葉利欽執政年代,就不能不談到他是如何維持其8年的統治的。

這個問題之所以突出,是因為這8年俄國確實是被搞得危機重重,老百姓苦不堪言。國民生產總值掉了一半,生活在貧困線以下者占居民總數的1/3到1/2之間。僅此兩個數字就足以說明社會經濟生活的全局了。

自然,葉利欽當總統的日子也不好過了。他的權力地位就從未穩定過。如果從1991年6月他當上俄羅斯總統算起,其危機大概不下六次:

1991年蘇聯緊急狀態委員會“八·一九”舉事,與其說衝著戈爾巴喬夫,還不如說是衝著葉利欽來的;

1993年葉利欽炮打白宮以前兩權對抗,最後蘇維埃曾決定彈劾葉利欽;

1995年國家杜馬選舉前,葉利欽支持率下降到7%—11%;

1996年連任總統後,葉利欽不僅長期重病纏身,而且四麵楚歌,從政敵到親信都有要求他辭職或放權的;

1997年底開始俄羅斯經濟危機,同時誘發了政府危機,葉利欽提名的總理候選人多次遭到國家杜馬的否決;

1998年5月以後的一年裏,葉利欽一直陷於被彈劾的威脅之中,反貪矛頭直指其家人,科索沃戰爭又引起俄外交上的困境。葉利欽可謂是內外交困,氣數已盡,民意測驗中的支持率降至2%—3%。

既然如此,葉利欽是如何維持權位和改革方針,擺脫一次又一次的危機呢?

限於篇幅,無法詳談,隻能蜻艇點水。

我認為,應該看到葉利欽的8年統治是有法律保證的。他在非常的情況下主持製定了總統製的新憲法,確保總統有至髙無上的權力。法律是他維權的最重要的工具,新憲法出台後,他的統治以及許多大的政治行為並非是違法的。應該說,“人治”與“法治”的觀念常常在他腦子裏打架,但不能說他沒有法製的觀念。

第二,必須看到,葉利欽作為右翼政治代表維護其權力是有一定的社會基礎的。在俄國,政治轉軌先於經濟轉軌。前者為後者的前提和保證,而後者——葉利欽推行的私有化又為西方式的民主政治、多元政治奠定了愈來愈寬厚的社會基礎。在談到社會基礎時,不能隻表麵地講量,不講實際的“政治能量”。以量而言,以“雇傭勞動者”為主體的“下流社會”約占全體社會成員中的一半還多;而據稱“上流社會”中,“新俄羅斯人”約50萬,私有小企業主僅有90萬個(1995年),個體農戶隻有28萬左右,加上“官僚集團新權貴階層(在地方政權機關中80%是蘇聯時期的“幹部”),比“下流社會”少得多。但他們有權有錢,豈是百姓可比?幾次選舉就充分說明了這個問題。

第三,葉利欽有比較高超的統治權術和謀略。如果僅僅把這看成是“陰謀詭計”就片麵了。葉利欽是個政治意誌很強的人。在改革的戰略目標上可以說他是從未動搖的(如何評價其戰略目標則是另外一個問題)。有一些東西他是抓住不放的,強力部門他抓住不放,人事大權他抓住不放,民主的旗號他也抓住不放。

但是,他善權謀、多機變,最突出的就是他始終以全民總統的麵貌出現,超脫於黨派之外;他該妥協時就妥協,並不僵硬,表現在不得不任用中左人物、頻繁地撤換右翼政治骨幹——他的戰友、親信、夥伴……他有時甚至公開宣布不言“主義”和“道路”等等。葉利欽這個策略適應了轉型期、過渡期多變的動蕩的政治格局和政治形勢,客觀上避免了社會矛盾的激化和大的動亂,有利於穩住自己的權位。這當然不是說他在戰略和策略上沒有錯誤和失敗。

第四,如果從葉利欽為何能維持8年統治來講,還有不屬於他主觀所為的。這主要就是俄國的政治文化、民情問題。其表現是,許多俄羅斯人還是習慣於專製、獨裁和統治;俄國人有外人難以理解的極強的忍耐力和對於苦難的承受能力;多年的政治動亂使許多人淡漠政治、無所作為、聽天由命。再說在通常秩序下,老百姓也很難有所作為的。他們享有的“民主”,就是選議員、選官員。一張選票就已把“民主權利”交了出去了,交給了議員。而議員呢?有了肥缺,有了來自“國家”的種種優惠待遇(汽車、住房、工資等),成了既得利益者,他們所擔心的是議會被解散,因此同總統、政府的“鬥爭”總是以妥協或失敗而告終。百姓還有多少合法手段呢?街頭政治似乎已經過時,老百姓厭倦了。即使上街,又怎樣?能將總統趕下台嗎?在斥責社會民主黨議員投票讚成軍費開支時,列寧說過,群眾有時候是無所作為的。我把它理解為“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