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處者,為富家兒作師友財不患其不得,患財得而不能善用其財祿不患其不來,患祿來而不能無愧其祿才覺已有不是,便決意改圖,此立誌為君子也明知人議其非,偏肆行無忌,此甘心為小人也在世無過百年,總要作好人、存好心,留個後代榜樣謀生各有恒業,那得管閑事、說閑話,荒我正經工夫存科名之心者,未必有琴書之樂講性命之學者,不可無經濟之才聰明勿使外散,古人有纊以塞耳,旒以蔽目者矣耕讀何妨兼營,古人有出而負耒,入而橫經者矣縱容子孫偷安,其後必至耽酒色而敗門庭專教子孫謀利,其後必至爭貲財而傷骨肉夙夜所為,得無抱慚於裘影。光陰已逝,尚期收效於桑榆矮板凳,且坐著。好光陰,莫錯過偶緣為善受累,遂無意為善,是因哽廢食也明識有過當規,卻諱言有過,是護疾忌醫也耳目口鼻,皆無知識之輩,全靠著心作主人身體發膚,總有毀壞之時,要留個名稱後世一信字是立身之本,所以人不可無也一恕字是接物之要,所以終身可行也一室閑居,必常懷振卓心,才有生氣同人聚處,須多說切直話,方見古風一生快活皆庸福。
萬種艱辛出偉人一言足以招大禍,故古人守口如瓶,惟恐其覆墜也一行足以玷終身,故古人飭躬若璧,惟恐有瑕疵也以漢高祖之英明,知呂後必殺戚姬,而不能救止,蓋其禍已成也以陶朱公之智計,知長男必殺仲子,而不能保全,殆其罪難宥乎以直道教人,人即不從,而自反無愧,切勿曲以求榮也以誠心待人,人或不諒,而曆久自明,不必急於求白也義之中有利,而尚義之君子,初非計及於利也利之中有害,而趨利之小人,並不顧其為害也意趣清高,利祿不能動也。誌量遠大,富貴不能淫也憂先於事,故能無憂,事至而憂無濟於事此唐使李絳語也。其警人之意深矣,可書以揭諸左右堯舜大聖,而生朱均。瞽鯀之愚,而生舜禹。揆以餘慶殃之理,似覺難憑然堯舜之聖,初未嚐因朱均而減。
瞽鯀之愚,亦不能因舜禹而掩所以人貴自立也有不可及之誌,必有不可及之功有不忍言之心,必有不忍言之禍有真性情須有真涵養。有大識見乃有大文章有守雖無所展布,而其節不撓,故與有猷有為而並重立言即未經起行,而於人有益,故與立功立德而並傳有生資,不加學力,氣質究難化也慎大德,不矜細行,形跡終可疑也有才必韜藏,如渾金璞玉,然而日章也為學無間斷,如流水行雲,日進而不已也友以成德也,人而無友,則孤陋寡聞,德不能成矣學以愈愚也,人而不學,則昏昧無知,愚不能愈矣言不可盡信,必揆諸理。事未可遽行,必問諸心嚴近乎矜,然嚴是正氣,矜是乖氣,故持身貴嚴而不可矜謙似乎諂,然謙是虛心,諂是媚心。故處世貴謙而不可諂顏子之不校,孟子之自反,是賢人處橫逆之方子貢之無諂,原思之坐弦,是賢人守貧窮之法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然人欲既勝天理或亡故有道之士,必使飲食有節,男女有別隱微之衍,即幹憲典,所以君子懷刑也技藝之末,無益身心,所以君子務本也無論作何等人,總不可有勢利氣無論習何等業,總不可有粗浮心無執滯心,才是通方士。有做作氣,便非本色人無財非貧,無學乃為貧。
無位非賤,無恥乃為賤無年非夭,無述乃為夭。無子非孤,無德乃為孤誤用聰明,何若一生守拙。濫交朋友,不如終日讀書伍子胥報父兄之仇而郢都滅,申包胥救君上之難而楚國存,可知人心足恃也秦始皇滅東周之歲而劉季生,梁武帝滅南齊之年而侯景降,可知天道好還也為學不外靜敬二字。教人先去驕惰二字為鄉鄰解紛爭,使得和好如初,即化人之事也為世俗談因果,使知報應不爽,亦勸善之方也為善之端無盡,隻講一讓字,便人人可行立身之道何窮,隻得一敬字,便事事皆整為人循矩度,而不見精神,則登場之傀儡也做事守章程,而不知權變,則依樣之葫蘆也文行忠信,孝悌恭敬,孔子立教之目也,今惟教以文而已誌道據德,依仁遊藝,孔門為學之序也,今但學其藝而已穩當話,卻是平常話,所以聽穩當話者不多本分人,即是快活人,無奈做本分人者甚少王者不令人放生,而無故卻不殺生,則物命可惜也聖人不責人無過,惟多方誘之改過,庶人心可回也與朋友交遊,須將他好處留心學來,方能受益對聖賢言語,必要我平時照樣行去,才算讀書與其使鄉黨有譽言,不如令鄉黨無怨言與其為子孫謀產業,不如教子孫習恒業遇老成人,便肯殷殷求教,則向善必篤也聽切實話,覺得津津有味,則進德可期也餘最愛草廬日錄有句雲:澹如秋水貧中味,和若春風靜後功讀之覺矜平躁釋,意味深長欲利己,便是害己。肯下人,終能上人用功於內者,必於外無所求。飾美於外者,必其中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