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約定會談前半個小時,恒祺突然邀請會晤巴夏禮,告訴對方:欽差大臣必須先得到皇帝的批準,才能在擬訂的協定上簽字。在隨後舉行的正式會談中,當討論到協定立即生效,“不要批準的形式”這一條時,恒祺說:任何中國人都不能把這幾個字放在一紙條約裏。又講,未得到皇帝的批準,欽差大臣們無論如何不能在協定上簽字。巴夏禮當即指出:桂良等人都有便宜行事的頭銜,意味著有權力按照需要處理事情。恒祺說他們沒有這樣的權力,於是巴夏禮要求會見桂良,索看敕書。桂良告訴他說1858年他帶有敕書,沒有關防,額爾金不幹,現在他隻帶有關防,沒有敕書。巴夏禮以此為借口,中斷了談判,可桂良等人還努力繼續進行談判。
在知道談判破裂以前,鹹豐皇帝於7日晚10時,還頒發了一道長篇朱諭,規定中英交涉方針,決計不在和約上簽字,而要同英、法軍隊決戰,並且宜早不宜遲,趁秋冬之令,用我所長,製彼所短。
在英、法侵略者通往通州的路上,額爾金幾乎天天都接到中國請他停止前進的照會;9月11日在楊村突然收到怡親王載垣和兵部尚書穆蔭的一份緊急公文,通知他們已奉派為欽差全權大臣,並且要求額爾金、葛羅等人免受前往通州的旅途勞頓,連同軍隊一起退回天津,然後在那裏舉行談判,解決一切問題。對此,額爾金和葛羅都未予考慮,隻是聲稱在抵達通州前不接受任何建議。載垣等人緊接著又照會英、法兩國全權專使,阻止英、法軍隊繼續向前推進,否則的話隻能導致與僧格林沁指揮下的清軍的激烈衝突。他們再次要求將英、法軍隊撤退到天津,在那裏談判並簽訂一項條約。13日,載垣等人再一次照會額爾金和葛羅,表示完全接受已經提出的各項條件,並且要求英、法軍隊不得越過河西務(因為鹹豐皇帝已令僧格林沁率部在此扼守通往通州和北京的兩條要道);英、法兩國全權專使可以偕同一小隊非武裝的護衛前來通州會商,以決定協定條款事宜,然後前往北京交換批準書。對於這些建議,額爾金本來並不想接受。但格蘭特堅持如果繼續前進,須先在河西務建大兵站,而軍需物資,8天以後才能運來,所以最好停兵不進。因此,額爾金想到與其讓中國人知道軍事準備不足,不如擺出願意談判的架式,遂派巴夏禮、威妥瑪去通州會談。
14日,巴夏禮等人與載垣等人在通州東嶽廟會談8個多小時,午夜後始散。達成的協議為英法聯軍在張家灣以南5裏的地方停止前進,額爾金由1000人護衛到通州簽約,然後到北京交換《天津條約》批準書。對此,載垣等人非常高興,以為消除了戰爭,可以向鹹豐皇帝報功了,並準備額爾金一到通州,就蓋印畫押。
然而額爾金並不想就這樣簽約,所以派人會談,隻為擺架式,為軍事需要,並不想消除戰爭。因而17日巴夏禮等人再來時,便故意提出明知中國不會答應的要求,即到北京後覲見鹹豐皇帝,並親遞國書。載垣等認為這一項新增要求,“關係國體,萬難允許”。爭執一天也無結果。吃晚飯時,恒祺請求巴夏禮稍稍讓步,但巴夏禮硬是不予考慮。當恒祺再來時,他竟無理要求,“我累了,趕快給我床鋪”,接著便偽裝睡著覺了,任恒祺說什麼也不回答。
18日,巴夏禮在通州會見欽差大臣,狂妄要求載垣使僧格林沁撤去防守張家灣的清軍,並堅持親遞國書,然後“掉頭不顧,驟馬逃去”。載垣奉命知照僧格林沁將巴夏禮等26個英國人、13個法國人都扣留了,從去張家灣的途中,一直押送到北京囚禁。鹹豐皇帝錯誤地認為巴夏禮是英、法兩國與清朝政府進行談判的關鍵人物,隻要把他囚禁起來,英、法兩國就會陷入困境,戰爭便可以結束。其實,額爾金正好以此為借口,命令格蘭特將軍說:“中國人的不守信義使我們擺脫了限製我們前進的任何義務,而巴夏禮和其他被俘人員的安全問題,最好是由一種前進行動來求之。”指揮侵略者更瘋狂地向前推進。而僧格林沁等人在張家灣前線告負之後,退守通州八裏橋。
麵對著英、法侵略者的步步進逼,北京城內一片恐慌,鹹豐皇帝也是如坐針氈,萬分焦急。真是欲和不成,欲戰又敗。這一年,對於鹹豐皇帝來說,也是個人生活發生重大轉折的時期。繼位之初那點勵精圖治的樣子,已喪失殆盡。上半年,太平天國起義軍再破“江南大營”後,乘勝攻占常州、無錫、蘇州等富庶之地,使他憤恚嘔血。經此沉重打擊,鹹豐皇帝本不強壯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對此,他也毫不諱言,對近臣就曾說過:“他年來殊堪憂。”為給皇帝寬心,群臣爭先恐後地以聲伎進獻,四喜班、三慶班、雙奎班、春台班等紛紛入宮演出。鹹豐皇帝更加縱情聲色,親執曲本,率宮眷觀看;喜歡的劇目,每天都要看上一遍。他還十分稱讚雛伶夏雲林在自己的素紈扇上畫蘭花,“傳觀妃侍,賞賚甚厚”。就在英、法侵略者正在進攻天津時,“上猶日閱伎不止”,並厭惡臣下諫阻。雖然他曾表示決心一戰,抵抗英、法侵略者的進攻,但是此刻卻開始盤算離京出走。正因為官府大肆扣車調馬,鬧得道路洶洶,城內的富戶豪門紛紛遷移,人心浮動,紛紛傳言鹹豐皇帝的木蘭之行即在旦夕。為穩定人心,平息浮議,鹹豐皇帝不得不一邊下令發還征用的車馬,一邊下詔表示抵抗的決心。在通向中華帝國之都的要道――八裏橋駐紮著最精銳的部隊,寄托著他的最後希望。
21日,八裏橋之戰爆發。當年是威風凜凜的騎士,仍使用以往行之有效的戰法,揮舞著所向披靡的大刀,當年在努爾哈赤的率領下,從關外打到關內,一路雄風,奠定了後代對東方大國數百年統治的基業;而如今在英、法侵略者的槍炮麵前,一下子變得蒼白無力。隨著魁梧強悍的騎士和膘肥體壯的戰騎在槍聲裏、炮火中紛紛倒地,鮮血流成河,僧王旗動搖了,最後倒下身去的旗手雖然拚命地用盡最後的力量想撐起這麵曾經所向無敵的大旗,但是肉身無法抵禦飛射而來的子彈,僧王旗還是倒了。鹹豐皇帝的最後希望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被徹底打破。窮凶極惡的英、法侵略者踏著清軍官兵的屍體,打開了通往北京的大門。大失所望的鹹豐皇帝指責載垣、穆蔭辦理和局不善,撤消他們的欽差全權大臣職務,另外任命恭親王奕訁斤為欽差便宜行事全權大臣,負責辦理和局。他本人則於次日清晨悄悄地帶著後妃皇子和一大批皇親貴戚、顯官大臣逃往熱河。
奕訁斤是鹹豐皇帝的六弟,接受任命後在21日便照會額爾金和葛羅,通知他已被任命為欽差便宜行事全權大臣,要求對方暫時停止敵對軍事行動。第二天,在八裏橋之戰中大獲全勝的額爾金和葛羅收到奕訁斤的照會後,表示中國必須釋放扣留的所有英國人和法國人,直到他們重新見麵為止,否則不能停止敵對行動,更不能恢複談判。而實際上英、法侵略者長驅直入,彈藥用罄,軍需供給接濟不上,所以此刻也未敢開始新的大規模軍事行動,以等待援軍及軍用物資。對此,奕訁斤卻無法知曉,他的使命就是千方百計地求得和局,使鹹豐皇帝早日回鑾。
23日,在給額爾金、葛羅的照會中,他說巴夏禮和其他俘虜都很平安,但和議尚未完成之前,不能放還。25日,奕訁斤得到一份照會,對方堅持如果被扣留的英國人、法國人能在三天內毫無傷害的被交回,願意在通州就已被接受的既定協約簽字,並且在北京交換1858年《天津條約》的批準書,然後可將英、法軍隊撤退到天津,在那裏停留至來年春天;否則將向北京進攻。27日,奕訁斤答複道,被扣留的外國人必須仍被扣押,但是他們安然無事,奕訁斤還提議重新開始雙邊談判。28日,額爾金、葛羅照會奕訁斤,請他注意明天歸還扣留外國人的期限就到了。次日,奕訁斤仍堅持隻有在達成和議之後才能放還扣留的外國人的意見,但又建議對方將軍隊退到張家灣,即將扣留的外國人放還。而如果北京受到攻擊,則不能對他們的安全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