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防範的聯軍士兵就地臥倒,持槍射擊,火網交織著,籠罩住勇敢的義和團員們。但,義和團在進攻前舉行了降神附體儀式,認為自己刀槍不入。密集的火網中,他們毫不隱蔽,“仍以驚人的勇敢向前衝鋒,完全暴露在聯軍的火力之下,毫不顧及自己生命地揮動著刀劍”。就這樣,義和團向前衝鋒了120米。但到達最後60米時,聯軍的一挺馬克沁機槍噴出了火焰,它的威力是可怕的,數以千計的子彈呼嘯著,鑽入義和團們堅實的肌肉中。
聯軍士兵發現,那些未死的義和團員們忽然愣呆呆站住了,過一忽兒,忽然恐懼地大叫著,掉頭逃跑。聯軍的士兵們猜想:“這些義和團先前的勇敢,無疑或多或少地來自他們自認為刀槍不入的信念,但當後麵的隊列踏在前麵隊列的屍體和倒下的傷員之上時,他們的勇氣喪失了,扔下了長柄叉、大刀和火繩槍,為了寶貴的生命逃走了。”
為了證實他們的猜想,戰鬥結束後,聯軍士兵檢查了死亡義和團的屍體。“這些中國人被小型穿孔彈擊中後的生命力是令人感興趣的,他們中的一些人在中了一個或兩個彈頭之後仍繼續衝向機關槍,經檢查不少屍體上都有4個或5個以上傷口。他們中的一些較勇敢者的屍體離聯軍陣地僅40米,戰場周圍擠滿了150個倒下的死人,成了他們衝向我們的速射槍魯莽行為的犧牲者。”
廊坊戰鬥的第一次戰役就這樣結束了。聯軍無一傷亡。
但聯軍在清洗周圍村莊時,卻付出了血的代價。他們太分散了。一個意大利哨兵掉了隊,被義和團包圍後殺死。最後點名時,發現還少了5個人:一個下級軍官和4名陸戰隊士兵。後來找到了,已經全變成了爛肉和骨頭。他們不僅被殺死,屍體也被肢解。
當天下午,聯軍在廊坊地區的落垡車站集中。這時,義和團,估計有2000人,發動了廊坊戰鬥的第二次進攻。
結果是同樣的:義和團被擊退,留下了五六十具屍體,聯軍無任何傷亡。
不過,聯軍發現,盡管在與義和團的戰鬥中,他們大出風頭,但實際上,他們所處地位,已如甕中之鱉。前方,鐵軌被拆掉,並搬運到數英裏之外。後麵,他們修複的鐵路又被全部拆毀,通往天津的交通已經斷絕。從北京來的信息是:義和團正在北京城內燒殺搶掠,清朝政府已經準備向西方宣戰。而從天津來的信息更糟糕:整個天津城區已處於義和團控製之下,教堂幾乎全部被燒毀,並逼近天津領事館地區,呈現出包圍態勢。更要命的是:這支救援軍已經無法保持通暢聯絡,缺少彈藥,缺少補給,水井被下了毒,簡直是前進不得,後退不得,呆下去也不得!大批清帝國士兵已經駐紮在楊村附近,堵住了他們後撤的道路。聯軍司令官認為,他們已經修複的鐵路又被破壞,完全可能是那些表麵上派來保護鐵路的士兵們幹的,破壞鐵路的活動現已肯定是受命進行,是中國官員指使的。
他們猜對了。這一天,6月16日,慈禧太後召開了第一次禦前會議,討論的主題便是“阻洋兵進京事”。並發出諭令:“命裕祿,如洋兵來京,即力為阻攔,如不肯從,即相機從事。”
於是,聶士成武衛前軍被調回天津,董福祥的甘軍也從北京向廊坊地區星夜馳騁,準備將赴京的西方救援軍扼死在廊坊地區。
同時,天津塘沽的大沽口防務變得尤其重要起來。
西摩聯軍即使能夠進京,也不過是一支2000人的隊伍。大沽口一旦失守,天津和北京的門戶就大開了。到那時,西方軍隊將源源而來,戰爭局勢將大大逆轉。
大沽口,1900年6月16日,這個地點,這個時間,成為中外矚目的焦點。
16日上午11時,大沽口外的海麵上,準備登陸的八國聯軍艦隊司令官,在英國軍艦“露西亞”號甲板上,召集了一次聯席會議。會議記錄內容如下:
自從動亂開始以來,聯軍各國已經派遣分隊登陸,以保護其僑民及外交使團,對付通稱義和團的叛亂,並未受到阻擋。
起初,清朝當局似乎還了解到他們的義務,並做出明顯的努力,企圖恢複秩序。但是,現在,他們調集軍隊到鐵路線上,並且在白河口布雷,明顯地表現了對外國人的敵人的同情,此種行動表明清政府已忘記其對外國人的莊嚴協定。
由於聯軍各國司令官有必要和登陸的分隊保持經常的聯係,他們決定通過協商或武力暫時占領大沽炮台,規定將炮台交付聯軍的最後期限為17日上午2時整,並將此項決定通知駐津總督與炮台司令官。
中國大沽口炮台司令官是羅榮光。他在史書上被稱為民族英雄,是一個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典型的中國軍人。“露西亞”號戰艦會議之後,軍艦上放下了小船,朝大沽口炮台駛去。在一位翻譯陪同下,聯軍艦隊軍官拜訪了羅榮光將軍。根據一份簡約的記錄,羅榮光拒絕了聯軍提出的一切要求。
艦隊軍官:“羅將軍,您了解當前的局勢嗎?”
羅榮光:“當然了解――你們的軍艦開到了我們的家門口!”
艦隊軍官:“我們希望您通知你們的總督大人,明天淩晨2時交出大沽口炮台,否則――我們不希望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羅榮光:“這是不可能的!”
艦隊軍官:“我們希望這有可能――你們撤出炮台的時間隻有12個小時!屆時,聯軍將進攻。”
羅榮光:“悉聽尊便!”
談判就此破裂。
但根據另一份記錄,當聯軍艦隊軍官要求羅榮光交出炮台時,羅榮光向正在天津的直隸總督裕祿進行了請示。他立刻接到了裕祿的明確命令:“進行戰鬥、消滅一切洋鬼子!”於是,羅榮光便把這命令“通知了當時在場的高級軍官、德國‘依爾底斯’號的蘭孜上校”。同時,數千名從山海關調來的中國士兵進入大沽口炮台,並立刻布置水雷,以阻斷河口。聯軍就此提出了抗議,但毫無結果。
兩份記錄,開頭一樣,結尾一樣,過程不一樣。這無關緊要。聯軍準備進攻,中國準備迎戰――這才是問題的實質。
談判破裂後的當天下午,聯軍各艦隊司令齊集俄國炮艦“保布”號,召集了一次聯席會議,開始製定嚴密的進攻炮台計劃。下午3點,各艦先遣隊開始外圍登陸,以便在海上進攻時從陸上配合,強攻炮台。先遣隊由英、德、俄、日4國士兵組成,俄國人和德國人在河的南岸,而英國人和日本人則在北岸登陸。他們發現,在大沽口炮台的碼頭上,停有4艘中國人的德國造魚雷驅逐艦。
聯軍先遣炮艦逆流而上。大沽炮台派出了平底船,在河口沙洲上分散布雷。當360噸的雙槳魚雷驅逐艦“懷特因”號越過沙洲時,一顆水雷碰到了它,遺憾的是,它沒有爆炸。
天黑了。除俄國“高麗芝”號和美國“莫諾卡西”號炮艦外,上遊各艦都采取了移動泊位的預防性措施。據分析,俄國炮艦沒有移動,是因為該艦司令認為無需移動。而美國炮艦未曾移動,是因為美國根本不準備參加戰鬥。該艦司令卜魯斯接到了來自美國華盛頓的指示:他不能向一個和美國處於和平狀態的國家發起任何戰爭。
但戰爭一旦來臨,炮彈卻不長眼睛。
關於大沽口戰鬥,究竟是誰打響的“第一槍(炮)”,中外的記錄截然相反。中方的記錄是:聯軍艦隊沒等到其最後通牒時間――淩晨2點,便猝然向大沽炮台開炮!而西方的記錄是:0點50分,從羅榮光的陣地南炮台放了第一炮,於是戰鬥就開始了。
惟一沒有爭議的是:戰鬥打響前,羅榮光指揮大沽炮隊,將炮口瞄準了敵方所有軍艦。於是,提前進行了泊位移動的軍艦避開了第一批炮火,而未曾移位的俄國“高麗芝”號和美國“莫諾卡西”號炮艦,承受了中國炮位的全部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