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解】
本篇是《鹽鐵論》作者桓寬以“客”的名義闡述自己對鹽鐵會議爭辯雙方觀點的看法。作者首先指出,公卿與文學賢良的學術分歧實質上是義利之辨:文學賢良崇尚仁義,而公卿則致力於權力財利。隨後作者對鹽鐵會議的參加者逐一進行評:他讚美文學賢良高舉六經旗幟,探討天下致太平的根源,文中特別表彰了中山郡儒生劉子雍指斥時政、撥亂反正的風範和九江郡儒生祝先生刺譏公卿、不畏強權的氣節。作者肯定禦史大夫桑弘羊是博學通才之士,但也嚴厲地批評他不能堅持仁義準則、不能效法古代聖王以德化民、一味追逐財利的行為,認為這最終會導致他身死族滅的下場。作者不無遺憾地感慨丞相車千秋身為當朝宰相,不能堅持正義,隻知明哲保身。至於那些曲意逢上司的一群丞相禦史,作者以極其輕蔑的口吻,稱他們隻是不值得評價的“鬥筲之人”。從這篇《雜論》來看,作者桓寬有著鮮明的思想立場,他的學術觀點與文中文學賢良完全相同。
客曰:“餘睹鹽鐵之義,觀乎公卿、文學、賢良之論,意指殊路,各有所出,或上仁義,或務權利。”
【注釋】
客:指作者桓寬。
義:通“議”,議論,爭議。
意指:宗旨,思想旨趣。殊路:不同路徑。
所出:所本。
上:同“尚”,崇尚。
務:致力。權利:權力財利。
【譯文】
客人說:“我看了鹽鐵官營的爭議記錄,考察公卿、文學、賢良的辯論,雙方思想旨趣完全不同,各有各的理論出處,或者崇尚仁義,或者致力於權力財利。”
“異哉吾所聞。周、秦粲然,皆有天下而南麵焉,然安危長久殊世。始汝南朱子伯為予言:當此之時,豪俊並進,四方輻湊。賢良茂陵唐生、文學魯國萬生之倫,六十餘人,鹹聚闕庭,舒六藝之風,論太平之原。智者讚其慮,仁者明其施,勇者見其斷,辯者陳其詞。訚訚焉,侃侃焉,雖未能詳備,斯可略觀矣。然蔽於雲霧,終廢而不行,悲夫!公卿知任武可以辟地,而不知廣德可以附遠;知權利可以廣用,而不知稼穡可以富國也。近者親附,遠者說德,則何為而不成,何求而不得?不出於斯路,而務畜利長威,豈不謬哉!”
【注釋】
粲然:明顯,顯著。
南麵:古代君主理政時皆麵向南坐,因此稱君主之位為南麵。
安危長久殊世:周王朝統治八百年,秦王朝僅統治十五年。殊世,不同。
汝南:漢代郡名,郡治位於河南駐馬店東部。
豪俊:才智出眾的人。
輻湊:車的輻條集湊於車軸心,比喻人或物聚集在一起。
倫:類,輩。
闕庭:朝廷。
舒:發揚。六藝:又稱六經,即《詩》、《書》、《禮》、《樂》、《易》、《春秋》。風:原作“諷”,據《漢書》校改。
原:同“源”,源頭,根本。
讚其慮:出謀劃策。讚,助。
明:說明。施:施行。
見其斷:勇者尚斷。見,同“現”。
訚訚:正直而恭敬的樣子。
侃侃:溫和而快樂的樣子。一說,理直氣壯的樣子。
蔽於雲霧:作者在此處委婉地批評朝廷昏暗不明。
公卿:指桑弘羊等朝廷大臣。任武:憑借武力。辟地:開疆拓土。
廣德:原作“德廣”,據王利器說校改。附遠:使遠方異族歸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