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五行誌雜駁第十一(2 / 2)

《春秋》昭十七年六月,日有蝕之。董仲舒以為時宿在畢,晉國象也。晉厲公誅四大夫,失眾心,以弑死。後莫敢複責大夫,六卿遂相與比周,專晉國。晉君還事之。案晉厲公所屍唯三郤耳,何得雲誅四大夫哉?又州滿既死,悼公嗣立,選六官者,皆獲其才,逐七人者,盡當其罪。辱及陽幹,將誅魏絳,覽書後悟,引愆授職。此則生殺在己,寵辱自由。故能申五利以和戎,馳三駕以挫楚。威行夷夏,霸複文、襄。而雲不複責大夫,何厚誣之甚也。自昭公已降,晉政多門,如以君事臣,居下亻替上者,此乃因昭之失,漸至陵夷。匪由懲厲之弑,自取淪辱也。豈可輒持彼後事。用誣先代者乎?

哀公十三年十一月,有星孛於東方。董仲舒、劉向以為周之十一月,夏九日,日在氐。出東方者,軫、角、亢也。或曰:角、亢,大國之象,為齊、晉也。其後田氏篡齊,六卿分晉。案星孛之後二年,《春秋》之《經》盡矣。又十一年《左氏》之《傳》盡矣。自《傳》盡後八十二年,齊康公為田和所滅。又七年,晉靜公為韓、魏、趙所滅。上雲星孛之歲,皆出百餘年。辰象所纏,氛祲所指,若相感應,何太疏闊者哉?且當《春秋》既終之後,《左傳》未盡之前,其間衛弑君,越滅吳,魯遜越,賊臣逆子破家亡國多矣。此正得東方之象,大國之征,何故捨而不述,遠求他代者乎?又範與中行,早從殄滅。智入戰國,繼踵雲亡。輒與三晉以名,總以六卿為目,殊為謬也。尋斯失所起,可以意測。何者?二傳所引,事終西狩獲麟。《左氏》所書,語連趙襄滅智。漢代學者,唯讀二傳,不觀《左氏》。故事有不周,言多脫略。且春秋之後,戰國之時,史官闕書,年祀難記。而學者遂疑篡齊分晉,時與魯史相鄰。故輕引災祥,用相符會。白圭之玷,何其甚歟?

《春秋》釐公三十三年十二月,隕霜不殺草。成公五年,梁山崩。七年,鼷鼠食郊牛角。劉向以其後三家逐魯昭公,卒死於外之象。案乾侯之出,事由季氏。孟、叔二孫,本所不預。況昭子以納君不遂。發憤而卒。論其義烈,道貫幽明。定為忠臣,猶且無愧;編諸逆黨,何乃厚誣?夫以罪由一家,而兼雲二族。以此題目,何其濫歟?

《左氏傳》昭公十九年,龍鬥於鄭石門之外洧淵。劉向以為近龍孽也。鄭小國攝乎晉、楚之間、重以強吳,鄭當其衝,不能修德,將鬥三國,以自危亡。是時,子產任政,內惠於民,外善辭令,以交三國,鄭卒亡患。此能以德銷災之道也。按昭之十九年,晉、楚連盟,幹戈不作。吳雖強暴,未擾諸華。鄭無外虞,非子產之力也。又吳為遠國,僻在江幹,必略中原,當以楚、宋為始。鄭居河、潁,地匪夷庚,謂當要衝,殊為乖角。求諸地理,不其爽歟?

《春秋》昭公十五年六月,日有蝕之。董仲舒以為時宿在畢,晉國象也。又雲:"日比再蝕,其事在《春秋》後,故不載於《經》。"案自昭十五年,迄於獲麟之歲,其間日蝕複有九焉。事列本《經》,披文立驗,安得雲再蝕而已,又在《春秋》之後也?且觀班《誌》編此九蝕,其八皆載董生所占。複不得言董以事後《春秋》,故不存編錄。再思其語,三覆所由,斯蓋孟堅之誤,非仲舒之罪也。

《春秋》昭公九年,陳火。劉向以為先是陳侯之弟殺太子偃師,楚因滅陳。《春秋》不與蠻夷滅中國,故複書陳火也。案楚縣中國以為邑者多矣,如邑有宜見於《經》者,豈可不以楚為名者哉?蓋當斯時,陳雖暫亡,尋複舊國,故仍取陳號,不假楚名。獨不見鄭裨灶之說乎?裨灶之說斯災也,曰:"五年,陳將複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此其效也。自斯而後,若顓瑣之虛,宛丘之地,如有應書於國史者,豈可複謂之陳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