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曹操下定決心討伐袁紹起,孔融就與曹操意見相左,在大政方針上與曹操公開唱反調。與被監視的漢獻帝過往甚密,動不動就上表,也很犯曹操的忌。煽動禰衡在大庭廣眾中辱罵曹操,讓他很下不了台。有一回曹操禁酒,他反對曹操的極端做法,說:“堯正因為喝酒,才成為聖賢,桀紂雖然以色亡國,但也不能為了防範,不許此後的男女婚姻呀!”袁紹失敗以後,他給曹操寫了封信,說:“武王伐紂,把妲己賜給了周公。”曹操犯了一次傻,問他:“典從何出?”他回答:“以今度之,想當然耳。”因為曹操打下冀州時,把袁紹那位漂亮的兒媳婦甄氏,給了自己兒子曹丕。於是,可想而知,曹操對他多麼惱火了。所以,孔融一經人告發,說他有誨謾誹謗之罪,立刻就把他抓了起來。
其實,他的兩個兒子,也知道他早晚要倒黴,所以,軍吏來逮捕孔融時,這兩兄弟正在下棋,別人勸他們趕快躲一躲,他們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連小孩子都知道處境危殆,孔融還要當反曹的領袖,這就是文人永遠玩不過政治家的悲劇了。
按說,孔融的言論,嚴重程度也未超過禰衡,但曹操不殺禰衡的頭,為什麼對孔融卻不肯輕饒呢?如果說孔融是大文人,曹操同樣是大文人,由於文人相輕,嫉妒才華,才要置孔融於死地的話,那麼陳琳在文章裏,指著鼻子罵曹操,也不曾掉腦袋。那為什麼要將孔融棄市呢?
我們在曹操賜死崔琰令中,有一句話,值得深思。“琰雖見刑,而通賓客,門若市人。”由此可以了解曹操最忌諱的,是反對派結成一股政治勢力。所以,不殺禰衡,因他不過是一個幼稚的文學青年罷了,勢單力孤,一條小泥鰍,翻不出大浪。不殺陳琳,因他不過是一個寫作工具,而且已經認輸降服,不可能有多大蹦頭。而孔融則非如此。“雖居家失勢,而賓客日滿其門。”“家中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吾無憂矣!”成為當時許都城裏一股離心力量的領袖人物,這是曹操最深惡痛絕的,無法容忍的,所以,他就隻有伏刑了。
伏了刑,曹操還不罷休。在周知全國的文告中,說這個孔融不考無道,竟在大庭廣眾中宣傳,說一個人,與他父母不應承擔什麼責任,母親嘛,不過是個瓶罐,你曾經寄養在那裏麵而已。而父親,如果遇上災年,大家餓肚子,你有一口飯,假使他不怎麼樣的話,你也不必一定給他吃,寧可去養活別人。這樣一來,曹操不僅把孔融打倒,還把他徹底搞臭了。
所以,文人對自己的成就、實力、影響、名聲,估計過高,過於膨脹的話,保險不用太遠,便要出笑話的。
不論誰,謹慎謙恭一點,諒無壞處。